这一夜,苏黎没有留下来。眼看着他与锦瑟在庭院中相拥许久的绿荷很是欷歔怅望:“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锦瑟烦不胜烦:“绿荷!”
“哎哎哎。”绿荷连忙答应了几声,“又冲我发什么脾气呢这是?”
锦瑟便蔫了,沉默许久,低低的道:“我想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绿荷自然也知道她心里乱,却道:“这大过年,你往哪儿去?走到外面人生地不熟,每家每户都聚在一起过年,只有你一个可怜兮兮的形单影只,到时候你就只等着哭得惨兮兮。可别指望我会陪你!”
“你不陪我就算了。”锦瑟低声道,“我自己去,没什么大不了。”
绿荷这才发现锦瑟并不是胡言乱语,忙正色道:“你还真想出走?去哪儿?”
“去仲离。”锦瑟低低的声音中,蓦地多了一丝坚决,“我非去不可。”
和离(六)
眼看着年关将近,苏黎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锦瑟最终还是觉得不该告诉他自己要走,否则,还不知道会不会节外生枝。
这日天气晴好,苏黎刚刚离府,锦瑟随后也离开了王府丫。
王府一条街以外的地方,正有一辆马车等着她。
锦瑟躲进马车,改换了男装,感觉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城外走,晃得她的思绪也开始混乱起来。
“去玲珑阁。”锦瑟还没回过神来自己在想什么,已经开口吩咐那车夫媲。
车夫自然谨遵吩咐,立刻便掉头往玲珑阁赶去。
时辰尚早,玲珑阁前尚一派宁静,却已经有几个轿夫并一定软轿停在那里,周围还有几个侍卫,看样子是在等候自家主子出来。
锦瑟吩咐车夫将马车停在不远处,自己则下马车,走到玲珑苑对面的一家小食店,低头挑着自己喜欢的糕点。
片刻过后,玲珑苑的门忽然便打开了,锦瑟嘴里含着馒头片转头望去时,便正好见到苏墨从里面走出来。
一个侍卫捧着包袱上前,露出朝服的一角:“王爷,进宫吗?”
苏墨微微拧了眉,似乎是有些头疼,拿手揉了揉眉心,方摇头道:“回府。”
侍卫应了一声,转身让出上轿的道。
苏墨走向轿子,刚要弯身坐进去,忽然便察觉到什么一般,往小食店的方向看了看。
锦瑟还站在那里,发怔的望着他。
苏墨看着她,眉心又拧了起来。
以前总是看着她笑的那个人哪儿去了呢?锦瑟忽然勾起嘴角朝他笑了笑,随后便捧起自己买的一大堆糕点,匆匆登上了马车。
“出城。”她微喘着气,吩咐那车夫。
马车很快重新颠簸起来,在人迹尚少的大街上飞驰而过,很快便驶离了苏墨的视线。
“王爷。”侍卫见他一直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低声请示道,“那马车可是有疑?奴才跟上去看看?”
“不必了。”苏墨眸光微敛,低身坐进软轿,“进宫。”
此去仲离,山长水远,加之天气又冷,锦瑟好几次害怕自己会坚持不住,却不想原来越往南方走越暖和,等出了青越边境,她已经不再手脚冰凉,也不会再缩在马车里瑟瑟发抖时,心里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
可是没想到她苦苦抵抗多日的严寒不曾将她击倒,反倒是放松警惕迎接温暖之后,身子垮了。
也不知是因为长途跋涉劳累还是水土不服的缘故,锦瑟一进入仲离境内便犯了痢疾,更苦不堪言的是嘴里还生满了水泡,被迫寻了一间客栈住下,暂时不再赶路。
一住下便应了绿荷曾经说过的话。此时已是腊月二十三,住在客栈中的人已经少之又少,偶尔有,也是匆匆赶路只住一晚的归乡人。而客栈老板一家也每日都热热闹闹的购买年货,贴春联贴年画。锦瑟病得全身无力,偏偏还每日见到这样的情形,果真便犯了思乡病,由此日日夜夜更觉难捱。
这一天,她身上好不容易有了一些力气,见大堂内少见的有两桌客人,即便病得再辛苦,也挣扎着要下楼用膳,也好沾一沾人气。
底下两桌,一桌上是三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而另一桌却恰恰相反,是两个清秀文弱的书生。锦瑟便挑了两桌中间的位置坐下,苦于自己满口的水泡,只能要一碗清粥慢慢的喝。
没想到从她坐下喝粥开始,那三个大汉便频频往这边张望,只是那面上的神情一时兴奋一时恼火,锦瑟实在是看不懂。
刚刚坐直身子想问他们有什么事,其中一个大汉便忽然咋了手边的碗,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来走向锦瑟:“小子,你给我坐到旁边去,别挡着大爷欣赏美人儿!”
锦瑟一骇,美人?她回头往自己身后的那张桌子仔细看了看,这才发觉那两个文弱书生原来皆生得唇红齿白,其中一个更是俊秀得有些诡异,分明跟她一样是女扮男装!
听见那大汉对锦瑟说的话,那两个女子面上分明也流露出一丝慌乱,似乎没想到会招惹上是非。
锦瑟心中虽也为她们担心,奈何自己如今的情形,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力管闲事,因此低头捧了自己的粥碗便要起身转移到旁边的桌子。
乓!
面前忽然一声巨响,一个长状物落在锦瑟眼前的桌上,吓得她一把摔了手中的碗。
那大汉也是一惊,抬头看向锦瑟身后:“你是什么人?”
锦瑟刚要回头看看来人是谁,一双手忽然就按住了她的双肩,伴随着她熟悉的凛冽男声:“坐好别动。”
锦瑟果然便不动了,只愣愣看着自己眼前的那把长剑,倒不是因为听话,而是震惊——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