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冉冉侧过耳,乍听下有些不明所以。
“在宫里困了十多年的小鸟如今离宫过上了自由生活,我哪舍得再让她闷在宫里。”揉揉冉冉的耳朵,卞修笑道:“我们宣国历任皇帝在宫外均有几处隐秘府第,鲜有人知。你不愿回宫就留在邺渊城内,到时候你想去哪都可以。”
一来自己公务繁忙不能整日陪着她,怕她困在宫里憋闷;二来宫中是非多暗箭难防,他早先已想着送她出宫,如今她离了宫更断无再让她回去之理。邺渊那处府第有重兵把守,其内更有密道可直通京城外,无论发生何事皆能护她安然无虞。
冉冉差点跳起来,又恢复了笑眼弯眸的明丽,“真的吗?”乐过之后随即敛了眉,眼神有些闪烁,“那我们……”
“我们什么?”声音听去无辜,眉梢眼角亦带了丝不怀好意。
冉冉仰脸瞪了瞪眸子,卞修便笑开了,阳光下的脸更添了分灿色,“白日里见不着,我晚上出宫来看你。”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只是……无意识地轻轻点着头,冉冉撇了撇嘴,含含糊糊地嘀咕着:“自古帝王多情又无情,你不让我留在身边,是不是因为宫里还有很多美人在等你不能让我看到?”
声音虽小,卞修还是听了个分明,不由得勾起唇角笑起来。原来她吃醋时是这般可爱的模样:弯眸有些闪烁,粉唇紧紧抿着,有些揣测又有些不甘,教人既觉好笑又不由自主地想让她开怀。揽过冉冉的腰将她拉近些,卞修低头,笑容随意眸色却深邃,“世间百媚千红,我卞修只求一朵小槐花。”
如星双眸眨了眨,冉冉划开笑,“贫嘴。”
瞥见前方正有一群人吹吹打打走过来,卞修拉着冉冉退至路边。此地是顺天府东部地界,也即是当初潼州百姓迁入地。潼州百姓大多曾见过卞修,也有部分认识槐花,是以卞修和冉冉皆背身而对。
敲锣打鼓声十分热闹,冉冉偷偷瞧了一眼,满满的红色入目,果然是一支迎亲队伍。视线上移落向骏马背上的新郎,冉冉吃了一惊,随即对着卞修兴奋地小声道:“我认识那个新郎倌,我认识那个新郎倌,他是潼州王大婶的儿子,今年才十五呢,他还给我送过吃的。”
冉冉认识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这还是当初泥流遇灾那会共渡的人,此番见他成亲,冉冉顿时也觉喜庆不已。
卞修看着笑容中的冉冉,故意挑了眉,“才十五就成亲,这地方官吏和百姓果然亲近。”
宣国礼法男十六岁、女十四岁属嫁娶之期,这新郎倌十五岁尚早了些,已属违制之事。冉冉反应过来何意,凑至卞修胸前,嚣张道:“就是十五成亲了,你能拿他们怎么样?”
卞修看着冉冉的模样低低笑开。从前的自己的确是太过固执以致于让她痛苦流离,而这样笑着的冉冉就像拨开云雾后的阳光,美好而又甜蜜。
看到这迎亲队伍卞修想起三年前他和冉冉的婚礼。那次大婚皆由他亲手布置,隆重豪华为宣国皇室之最,却终成为虚幻。
“等事情结束了,我们补办一个民间婚礼。”
铜锣声中忽传来这么一句,冉冉懵住,看了眼卞修即忙收回视线低下头,细嫩的脸上飞速酡红起来,“嗯。”
煦暖晴光投射出两人倒影,成双成对,带了分缱绻之意,敲锣打鼓声也似是和音在为其点缀着。
行了大半个月终于到达邺渊附近。时已近年末,到处繁忙兴盛。
冉冉和卞修最终仍决定冉冉不回宫,住在邺渊城城东的“清蘅苑”,这也是两人商议过后一致认可的最好方式。
分别前一晚冉冉靠在卞修肩上,两人说了一宿的话。聊小时候,聊皇父,聊那两年的冷漠生活,聊些许政务,聊冉冉出宫后的事,聊槐花,聊卞修的盲眼……第一次透彻详谈,解开了彼此间许多隔阂。
当冉冉问起纠结于心多时的问题,即为何卞修从前那般待她时,卞修寻了条因由,称自己过去对她有偏见,也认定她是父皇强加给自己的妻子,有些逆反心理而一直忽略了自己的真实感情。这还是他从谭贡说书先生那得到的启示,也较能让人信服。
听了这个缘由冉冉自然有些窝火,最终还是在卞修的安抚中平静下来。她既已决定和他在一起,便也不会再过分纠结于过去之事。
黎明破晓时分冉冉沉沉睡了过去。白裘包裹中的冉冉恬美宁静如婴孩,卞修看着怀中的冉冉怎么也舍不得合眼。
未免惹人注意,太阳升起时卞修和冉冉分别行进入城。大道边两辆马车并立,林清等人皆识趣地闪至一边,由着他们话别。
“别愁眉苦脸的,明天晚上我就过来。”卞修见冉冉一脸的颓废,轻捏了下冉冉的脸蛋。
冉冉一想也对,又不是见不上面了,遂转忧为笑,“那以后你每三天就要来看我一次,最多五天,可不能真当金屋藏娇把我置之不理。”
两泓眼波有些淡彩在流动,卞修轻点头,“我每晚都来。”有她在,即使宫里再忙他也每日有了期盼,不会再向从前一样失落空虚。
听到这句话冉冉开怀展颜,继而挑了眼角道:“我还是对你不放心。”卞修自小即招姑娘家爱慕,着实放心不得,这一刻冉冉回不回宫的心念确实又动摇了。
见状卞修笑起来,自怀中掏出一物递至冉冉手上。那物以锦缎包裹,似是有些分量,冉冉掂量了一下,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是我的卖身契。”卞修轻然说着,带着迷惑醉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