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不怕,皇父带你去找太医。”
皇帝抱起冉冉,朝着营帐走去。从皇父手臂间微探出头,冉冉看着身后人群里的卞修,眼里满是期待和不舍,泪水浸润了乌黑的眼眸,似是在唤他前去,过了一会终于向他伸出手。
“卞修呢?”冉冉躺在营帐中的榻上,眉还因为疼痛拧着,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露出了一丝笑意。
经太医诊断脚确无大碍,只需将错位的接上即可。冉冉一手抓着皇父,一手抓着卞修,而卞修也终于没放开她的手。带来巨疼的喀嚓声之后,错位的筋骨顺利接上,出了一身汗的冉冉笑着倒在榻上。那时候的她,有皇父和卞修在身边,就拥有了一切。
耳中听到一阵轻快的笑语,是香儿在唤她吗?挑起眼角,拥挤浓密的繁茂枝叶席卷入眼,怀里的糖炒栗子仍带着余温,冉冉的思绪这才缓过来。
那一亩三分田的回忆不算美好,也是自己从前感情鲁莽的见证。想想以前的自己真的无知,那么喜欢缠着卞修,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或许每次他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呆在她身边。
这随处都能睡着的习惯还是改不了,只是再也不会有人抱她回家。
树下之人在交谈,冉冉向下看去,是两个年轻人。女的身段婀娜,淡紫色纱罗裙飘逸清丽,巧笑倩兮,柔弱似睡莲。男的着一身时下男子少穿的暗夜般神秘的紫色锦袍,妍若桃花的眼,竟是个略带媚色的年轻男子,却丝毫不显娘味。
那姑娘看他的眼神,有崇拜有眷恋,分明是看意中人的眼神。冉冉得意地暗笑:又是一对痴情男女,她可是过来人。这般情形下,冉冉走也不是,偷看也不是。
“大哥,你又到处留情。”那姑娘开口,声音绵软娇柔,带着撒娇的意味。
他们居然是兄妹,冉冉颦眉,现如今自己迟钝得连这点都会看错,可这姑娘刚才的神情分明就是在看喜欢的人。注意到那个又字,生了一对桃花眼的男人果然不是好东西。
闻言,那男人笑了,衣袍轻扬,一双眼潋滟着微波,“我可什么都没干,只是朝她笑了一下,你这样说大哥,大哥真的很委屈。”
那妹妹也笑了,温婉轻柔,“那你别对她们笑不就成了。”
男人走到冉冉下方,笑意更盛,“大哥这辈子也当不成夫子啊。”
背脊挺直,身材修长,黑发如墨,修项秀颈,从冉冉的角度看,这男人确实有些迷惑少女的资本。
妹妹抿了唇,又轻轻开口:“大哥,我们还要继续往北去宣国京城陵掖吗?听说宣国皇帝正在选妃。”
卞修在选妃?突闻这消息,冉冉还是怔住了,一时无力,手中纸包里的糖炒栗子顺势掉落,一颗,两颗……尽数落向那大哥头顶,冉冉惊得很快在大树干后捧着头藏好,直觉不宜去招惹这桃花男。
“大哥你没事吧?”那妹妹惊呼。
栗子顺着那俊美男子的柔顺黑发一路滑下,似是将之熨帖得更加顺滑。被突如起来的栗子砸中,那男人摸着后脑抬眼看向树上,茂密枝叶间有一小片绣花裙角,隐隐绰绰。他也未着恼,对着身边一脸紧张的妹妹调侃:“看来大哥最近要交好运,这么大颗的呃……落在身上。”
那妹妹又笑开了,纤细的肩微微颤抖,看她哥哥的眼神越发沉溺。
冉冉却寒了脸,那桃花眼男居然把这香喷喷可口的栗子比作鸟屎。正琢磨着怎么办,一个家仆模样的人飞奔过来,在男人耳边轻语几句,那男人便带着妹妹离开了。临走时不忘对着树上戏笑,扔下一句话,“树上的小鸟,下次坐稳一点。”
树上的鸟儿,折断了翅膀想飞飞不起,下面的人想抓亦够不着。
“好险!”
待他们走远,冉冉慢慢滑下树,拍掉身上的树叶。小时候压到卞修,现在砸着其他人,看来爬树也得小心。
卞修在选妃……她早该有思想准备的,不是吗?那男人从此就是天外的云,一抹缥缈的浮云。拍拍额头,逼着自己转移注意力,那两人说的是宣国京城和宣国皇帝,看来他们不是宣国人,那就一定是羽国人了,不然语言不会相同。宣国羽国同属一个民族,语言和习俗皆相近。
初见是雾里看花,朦胧不知其所以然,拨开迷雾,可有艳阳……
向晚的霞光坠落天外,一天又倏然过去,冉冉顺路找了个面摊坐下。在外面不比皇宫,她也不敢肆意挥霍。第一次在外面吃面的时候给了人家一锭银子,买鞋的时候又闹了不少笑话,现在总算是慢慢适应过来。
一碗牛肉面热腾腾地摆在面前,冉冉搓搓手抓起筷子慢慢吃起来。面摊老板不觉有点好笑,他的顾客一向都是狼吞虎咽的模样,这般秀气斯文的吃法倒也是少见。
摊前的素色招牌旗子迎风咧咧地飘着,召唤着左来右去的人。
前方走来一个紫色的高挺身影,一双似水似花的眼眸依旧泛着波光。冉冉一小口面送入嘴里,两腮微微鼓着,无意抬头,惊,飞快低眉垂目,小心把面吞下去。动作一气呵成,只瞬间的事。
那男子本也是闲逛之态,忽在经过面摊的时候犹豫地停住了脚步,再后退两步,眼神直勾勾落在桌下冉冉的裙角上一动不动。冉冉被他瞧得心虚,缩起了身子,头埋得更低,两排长长的睫毛不安地扑闪着,覆盖住了眼中神情。
那男子扬眉,眸中跳过一簇极明亮的火光,竟踏足进面摊。几张空桌,他偏选了冉冉对面悠闲坐下。面摊老板乐呵呵过来招呼,那人随意指了指冉冉的面碗,“一样的。”手指纤长如玉,一看即非劳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