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有些深了,月影疏浅,似有浅淡的迷雾缭绕在地面上。清蘅苑大门、侧门、后门皆早早悬挂起喜庆的大红灯笼,风拂过,光影交错下是迷离的美感。
卞修沐浴后换上简装便前去清蘅苑。每晚来回奔波两地确实麻烦,不过只要能见到那张笑脸即使再烦琐也值得。
时辰已不早,整个苑内安静如许。卞修和往常一样未惊扰任何人,径直走向冉冉的房间。房内仍掌着灯火,卞修缓笑入心。这灯火每日都是为他而亮,有人守着他的感觉如同家一般让人满足。
只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房门打开后里面坐着的并非冉冉,而是香儿。见到卞修,香儿打着呵欠行了个礼,“皇上您可算来了,再不来香儿都要睡过去了。”
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卞修浅笑淡漾,“公主呢?”
香儿略神秘地指了指屋后,掩口吃吃地笑,“公主在里边,皇上您快过去吧,香儿不伺候了,这就回去。”临走时不忘对着后面大声叫唤:“公主,皇上过来啦。”
轻然一笑,褪去外袍,卞修只身向屋后走去。这小丫头莫不是又找到了新鲜玩乐法?
推开一扇门,温度升高,氤氲淡雾扑面而来,带了些清甜,让人熏熏然欲睡。眼前轻纱满覆,视线尽阻,卞修轻轻唤了声:“冉冉?”
“我……在这呢。”声音自里面透出,低低的,怯怯的。
撩开最后一重纱幔,视野方显开阔,而卞修挺拔玉立的身姿顿了顿,揭纱幔的手抚上唇,跟着细长的眉眼立时敛下看向旁侧。他对清蘅苑布局不熟悉,可也早该想到,安置于房间后的该是沐浴之地。
偌大的白玉池内弥散着如烟似雾的热气,时淡时香的芬芳撩拨着人的意志,而冉冉侧对着卞修乖巧靠在池壁边,白玉般带些婴儿透明的肌肤自纤细的肩开始裸露于水面,泛着月泽。
卞修闭上眼,轻轻舒了口气。
如此静谧的所在,一切都静得让人不忍打扰,唯有两人渐重的呼吸此起彼伏。
柔和的侧面轮廓在热雾缭绕中隐现,蜻蜓之翼般的长睫缓缓扑闪,冉冉轻咬唇,皱眉做了个小小的鬼脸。
今日从街上回来后香儿便一直撺掇,说她年岁已大,说她太过矜持是以卞修直至此时仍未同她圆房,说该给卞修一些暗示。冉冉脑子一热,糊里糊涂便应了,而此时方知此举有多艰难,光是想到卞修的目光停留在她未着寸缕的肌肤上已教她说不得话。
她一定是邪魔上了身才会做出这种事,只是如今骑虎难下了!
过了好一会,“卞修……”
“嗯?”
“你……累不累?要不要也……下来?”冉冉的脸几乎埋入水中。骨子里仍是保守女子心性,若非面对所爱之人,冉冉也断不会做出这等脸红心跳之事。一切全因卞修曾对她说过,自采薇宫后他未碰过任何女子,而他也绝不会去碰自己不爱的女人。
再者,他们是夫妻,况且都这般亲密了。
语调轻缓,带些许沙哑,卞修仍侧首看着旁侧,“我每晚都在宫里沐浴之后才过来。”目光有些缱绻那极致的美景,却不能去看。上次雪地中发现冻僵的冉冉,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他将褪去所有衣物的冉冉紧紧抱在怀中数个时辰,她玲珑有致的身子他并不陌生,只是那时毫无杂念。如今眼前池中的景致与雪地那次大不相同,就像春日嫩芽透出瞬间那般让人心动,也带着摧毁意志的魔力。
侧过身,卞修又状似闲散地笑了笑,转移注意力,“今日你遇上卞哲了?”
“嗯。”冉冉意识混乱地点着头,无意去思考侍卫将她行踪报告于卞修之事,眼珠子左右乱斜,眸光亦在雾气中闪烁不已,“那……我要上来了,你能不能……帮我递下批衣?”
卞修环顾四周,见果然无一名婢女在侧。烛光微曳,光华中只留下卞修一道轻轻的影。长长得出了口气,卞修摇头笑开,这丫头今晚早有预谋,而他能躲过这场劫吗?
随着卞修脚步的临近,冉冉觉得那微凉的水又燥热起来。短短几步路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待得卞修走至身旁,冉冉几乎不能呼吸,慌促中抬眼看向卞修。
玉瓷般的脸颊微微透出粉红,微眯的眼在氤氲中略显迷离,唇柔巧微张,比花儿还艳上几分,发无饰物却越发清丽。水中的冉冉无措纯真到极点,却也清媚到极致,足以让人着魔。
目光交缠间时间静止,只剩丝丝缕缕的眼神纠缠,朦胧香味中彼此似乎都忘了呼吸。不知多久后卞修侧过脸,“快上来,别着凉。”
“噢。”低低的声音中夹着一丝失望,怔怔磨蹭了一会,冉冉慢慢起身,慢慢擦着身子,目光却略带忧悒地胶着在卞修脸上。而卞修始终别开脸,未看向冉冉。
所谓的批衣,不过是香儿特意为冉冉准备的薄纱,几乎呈透明状。从卞修手中接过批衣,冉冉转身将之裹在身上,脸有些颓废地耷下。香儿早些年在宫里和许多老嬷嬷走得近,此番种种倒也信手拈来,她说一邀浴,二穿衣,三投怀,没有男人能挡得住,更何况是热恋中的男女,通常在第一第二环节便已中伏。
而卞修看起来却好像冷漠无动于衷,冉冉顿时有些心慌。
卞修轻甩袖,似是语调轻松,“今日又从永央宫运了些东西过来,看到了吧?”
“嗯。”听到卞修仍是不着边际的话,冉冉随意应了一声,双手拢好批衣,只余精雕细琢的双足在外。手指绞着犹豫了好一会,四周气流都好似凝结,一咬牙,冉冉转身站到卞修跟前,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和卞修身量差那么多。踮起脚尖,冉冉攀在卞修胸口仰起脸,甜兮兮,“卞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