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惹冉冉公主生气了?”
身后突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随即笑开颜,卞修终于来找她了,接着又倨傲地翘翘嘴撇头走开,一副不愿理睬他的模样。卞修见她神色一变再变,嘴角露出难得的温柔笑意,一路跟上。这阵子冉冉对他冷淡疏远,他终是熬不住自己寻了来。
又是槐花遍洒香气袭人的时节,冉冉走至宫墙处已无路可去,只得在树下驻足。
卞修亦在一侧石块上斜靠着坐下,夕阳映出他完美的侧影,略显慵懒的清峻脸庞因着夕阳的渲染,夹杂着一丝绯色的暧昧。
冉冉走过去,缎鞋轻踢他的白靴,“看看你这样子,像未来的皇帝吗?”
卞修抬眸,似是不经意道:“我不想当皇帝。”
闻言,冉冉嘴角笑容僵住。举宫皆知她对卞修的心意,卞修将是几年后的新君。他这么说,意即表明心迹:他不愿娶她。
心里泛起酸涩,指尖绞起衣侧,漆黑的眼眸被迷雾所润,冉冉极力笑着,“不愿意就不愿意嘛,总会有人愿意娶我。”
转身便跑,才跨步即被一股力拽回,卞修已抱她坐在自己膝上,伏在她肩头轻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近两年冉冉长高许多,盈盈一握间已有女子柔软的曲线,她自己也觉坐在卞修身上不妥,飞红了脸就要下来,只是腰间的手稳而有力她动弹不得。
心跳如雷,暗香浮动,轻舞的发丝撩起阵阵迷魅。
“今天又有很多人送你礼物了吗?”卞修低头审视她,眼中有光,如萤火星点。
冉冉脑袋微点,心下暗暗欢喜,原来卞修并不是不在乎,仍就带圆的下巴翘起,炫耀地举起手一根一根掰着,“皇三哥哥又送了我一套骑马装,皇六哥哥……最漂亮的是皇二哥哥送的青玉笔架,虽然我不常用,可是真的很喜欢。”
她的生日在春天,只有卞修从未送过她礼物。
举起的手被卞修包拢住,卞修细长的眼凝视她良久,出其不意地在她粉嫩的唇上啄了一下。冉冉扑闪的长睫便滞留在最上方一瞬不瞬。
又啄了一下,点水般轻触,灿阳般美好,冉冉愣怔地看向卞修,娇憨之态尽显。
一片槐花悠悠落下,划过她光洁的侧脸,面颊红透眼神懵懂,羞涩如天边若隐若现的云。卞修勾住她的身体,低头封住她微张的唇,辗转厮磨间只觉她比花瓣更加香甜……
“啊!”一声惊呼。
烂漫“吕”字不舍分开,冉冉睁开眼,瞧见香儿在一边捂着眼睛跺脚,“公主对不起,香儿不是故意的,香儿只是寻你回去准备晚宴。”
冉冉迷蒙的双眸瞬时清明,极快从卞修膝上跳下,乱蹦乱跳着一溜烟奔回寝宫。
纱帐内,锦被中间高高隆起如驼峰,内里正藏着一个干坏事被逮住的少女。
“公主,出来吧,没人会笑话你。”香儿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恶意,背脊正笑得一阵阵发颤。
被中之人佯装鸵鸟。
“公主,香儿真的什么都没瞧见,香儿发誓。”郑重地举起一只手。
锦被微颤,其间的人在猛烈摇头,闷着的声音传出:“不出来,我死也不出来。”
卞修真可恶,那时她才十三岁,还是个大孩子,居然就抱着她玩亲亲,害得她在香儿面前好多天都抬不起头。
“出来!”香儿的声音忽然严厉了很多,泛着森森冷意。
冉冉继续捧着头闲晃:“不出去,我就是不出去。”羞死人了。
“臭丫头,死到临头还不听话点。”
一声怒喝,冉冉被人踢倒在地。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四周灰暗的墙和地上发霉的干草,她才清醒过来,还身在地牢中。
人生果然是一场虚空大梦。
狱卒板着脸冷冷道:“沐王和府尹找你问话,到时候识相点,免受皮肉之苦。”
冉冉摸了下绯红的脸,在这种地方竟也能安然睡着,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或许她就是误落在宣国宫殿里的一块沙石。
天终于亮了,今日是卞修生辰呢。
“王爷请稍坐,嫌犯马上带过来。”张府尹恭敬道。
“嗯。”偌大的厅内,主座位上坐着一持茶盏的年轻男子。这名男子生得极好看,未着官袍,一袭金线滚边黑衣熨帖合身,低调中透出一抹贵气,面上笑容亦如春风。只是张府尹鼻尖渗出汗意,深知他笑容越是煦暖,越是令人头疼。
黑衣男子即羽国沐王封沐离。这笑,便是二月里的春风,似剪刀,温柔中夹着利刺。
张府尹又道:“下官尚未对疑犯用刑,一切听候王爷发落。”
封沐离温文地笑了,将目光调向张府尹,“好,有劳张大人。”张府尹忙躬身退至一边。
冉冉被押出地牢,往前厅而去。前厅门前不远处立着一羸弱少年,背手挺胸凝视云朵漫漫的天空,圆圆的脸一派庄严之相,不知在想什么十分入神。冉冉认出这少年是那个叫天官的随从,于是想到颜青鸾曾说过他的一些糗事,不觉涌上笑意。
进得屋内,膝盖又被一拐整个人跪伏在地。屋中飘荡着一股郁郁沉沉的熏香,本该使人昏昏欲睡的迷味却让人无端心境清明。
自地上抬头,无暇旁顾,因之有一道锐利打量的目光向她投注过来。冉冉一眼认出上座的沐王便是当日潼州曾有一面之缘的黑衣男子。造化果真弄人,昔日偶遇可畅然一笑,如今却命悬他手。
封沐离右手伸向鼻侧,复又转向张府尹,笑中夹着睥睨天下的俊雅,“她就是被抓获的刺客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