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婢女模样的小姑娘忽然慌慌张张跑来,“少爷少爷,少奶奶又说不舒服,吵着让你回去呢。”
少场主蹙紧了眉头,“这个女人真是麻烦,我一刻都不得闲。”虽是数落的话语,甜蜜仍溢在言辞间。
冉冉和颜绍辞笑开。时下男子多妻妾,多轻看女子,似少场主这般的倒是极其少见。
“绍辞,你很久没见梓心了,一起过去?”
颜绍辞当即点头,“好啊,都大半年没见她了。”转头询问冉冉的意思。
冉冉一思量,不便跟去,遂摇头婉拒,和杜厩长先行过去挑马。杜厩长能说会道,和冉冉也不是第一次见面,是以聊得极为熟络。
两人抄了近道往马厩走去,侧耳忽听到旁边一阵小孩的喧哗声,童真中带着几分狡猾,“傻哥哥,你下不来喽。”
冉冉循着声音望去,见几个六七岁的孩童正合力将一架梯子从树干上移开,继而欢快地拍手跳跃。
视线向上,是张青嫩皱成一团的脸,其声音茫然而无辜,“你们不是让我帮你们掏鸟窝吗?你们骗我。”
孩童们笑嘻嘻地抱成一团,特有的晶晶亮的眼睛不掺杂任何尘埃。
冉冉强忍住笑意,因树上的傻小子正是沐王身边的天官。想必沐王在谈正事他独自溜达,孩童们见他傻傻的好欺负,就借着掏鸟窝把他骗上了树,于是骑树难下了。
也只有这般天真不谙世事的孩童才敢这么堂而皇之地欺负天官,旁人知道他是沐王身边的红人巴结他还来不及。
杜厩长忙上前驱散一干孩童,左右一寻没有沐王的踪影这才放了心。
天官哭丧着紧紧脸抱住树干,余光瞧见树下有个年轻姑娘凝笑静然不动似是有些眼熟,欣喜叫道:“快带我下去。”
冉冉假意晃了晃脑袋,摆上一脸困惑,“我又不是小鸟,飞不上去可怎么带你下来?”枝蔓缝隙间斑斑斓斓的日光钻下,点亮了微弯眼角奕奕略带黠色的笑容。
刚走过去扶起梯子的杜厩长噗嗤一笑。
“槐花姑娘便也学会了欺负本王身边的人?”醇厚温然的声音依旧莫测难以揣度,却不携怒意。
冉冉辨出这道声音,忙和杜厩长行礼,“见过王爷。”
封沐离并未看她,徐徐走至树下,对着天官轻喝道:“跳下来。”
天官狂喜的脸霎时僵住,又不敢不听从,只能闭着眼睛纵身跃下。快触到地面时有人托住他的背,瞬间脚稳稳立住。
感觉到封沐离的目光投向自己,冉冉悠淡地笑着。在颜绍辞面前她可以谈笑自如,在封沐离面前却不得不提起万分精神。自打在普前寺后山封沐离向她透露出对权势和天下的殷殷向往,她下意识地对他有了些避忌之心。
封沐离薄唇起弧,笑意雍雅,“本王和槐花姑娘着实有缘,不管走到哪里都能遇见。”
天官自顾自离开,杜厩长在封沐离眼神示意下也不得不先行而去,离去时神色颇为复杂,冉冉点头回他安然笑意。
出得马场,融入壮豪背景中。风过草舞,翠碧摇曳,一幽草原特有的清新之气动人心怀。
“后日本王在沐王府设宴款待宣国皇帝陛下,跟着还有秋猎,槐花姑娘可愿前来共欢?”封沐离姿态闲适,眸中却勾着一抹利芒。
毫不犹豫地摇头,冉冉舒然浅笑,“王爷又在折煞槐花。”
封沐离眼光流转至冉冉身上,轻悠地一叹,一呼一吸间似带着遗憾,“可惜劳烦槐花姑娘所挑的美人都殒命了,过几天还得重新麻烦槐花姑娘。”
冉冉一怔,立时明白过来,那次接风宴上发生意外事故,其余七名女子即便无辜也不能够幸免。悲凉心绪慢慢攀援上来,冉冉握紧了手心,竟是自己的手间接将那些大好年岁的美丽女子送上了不归路。
在男人争斗的世界里,女人当真如草芥敝屣一般么?
封沐离又状似玩笑道:“上个月本王府内刚处决了两名心怀不轨的家仆,前几日本王又被罚了半年薪俸,头疼啊。”
那两名家仆想必是潜伏在沐王府的细作,权重如沐王亦逃不开这些权势纷争;至于薪俸,沐王府的金库怕是不亚于羽国国库。冉冉一笑应之,“王爷也有头疼的时候。”
封沐离唇边泛起笑容,好似看够了戏般的带抹洞悉的嘲意,“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朝堂亦如此,权势的天枰不会过多倾斜,更何况又有谁愿意拱手将权势相送?”
此话隐有深意,能将权势相送的只有皇帝一人,莫非封沐离在暗示这几桩事件包括之前津州的行刺案均出自一人,而平时的放荡淫靡只是表象?
冉冉发现封沐离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和她分享一些他的想法,不知是无人可诉还是另有所想。假作脚下一滑,冉冉向前冲出几步拉远两人距离,甩开思绪,瞧见远处正有几人快步向他们走来,不由得松了口气。每次和封沐离在一起她都会莫名得紧张,总觉得在他煦和的笑容和锐利的眼神下自己无所遁形毫无保留。
恍然间,封沐离沉稳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如风轻唱,“槐花姑娘可愿与我一起披荆斩棘抵达圆月之姿?”
颤然回眸,冉冉有些不可思议所听到的话,却见封沐离笑意深深不似有误。沉吟许久冉冉笑问:“为什么是我?”
封沐离微怔,随即笑言:“本王乐意。”随性的话语并无轻慢之意,唯自信盈溢其间。
冉冉细细咀嚼这几个字,缓缓笑开。一个既成的皇后她都应付不来,更不用提一步步走向巅峰;最重要的是,封沐离并非她所爱之人。回转至封沐离身边,冉冉定定看进他的眼眸,“王爷面对宦海浮沉是何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