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忆非拥住颜淘,轻轻一叹,“他履行自己的诺言了,他把对你的感情都给了那孩子,没有亏待她,只是无意间做了错事。”
薄雾下颜淘有一瞬间的恍神。前尘往事虚幻如影,不过十几年,那个男人却已然作古。想到信上说宣国已故皇帝对冉冉公主几乎已到了溺爱的境地,她心中又稍觉宽慰了些。
“淘淘,事已至此,不可能再后悔。所幸没有铸成什么大错,那孩子也已经回来。一切就让它过去吧。”
颜淘点点头,靠在白忆非肩上静静不语,泪水却仍汹涌而出。女儿心中所爱她早已猜得几分,原不想其中竟如此曲折。颜淘脑中浮现出卞修冷然以对而冉冉笑容甜糯的模样,愧疚感顿生。
院中不知什么鸟儿忽得惊起,扑闪着翅膀飞远。忆及卞修对自己极度的尊重和善意,颜淘猛地一惊,泪意亦凝住,心中似被灌满水的棉花堵住一般。卞修如此对待自己必不是因为他父皇,难道是因为知道她们的母女关系而为了那个孩子?他对自己的女儿并非无情?
白忆非注意到她的异常,不解地问:“淘淘,怎么了?”似是想到了什么,颜淘一个转身已跃开,直奔颜绍辞的院落而去。
颜绍辞正静静立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明月发呆。“哐”的一声门突然被推开,接着柔和而急躁的声音响起,“小辞,槐花是不是和卞修一起走了?”
颜绍辞怔住,神色间带了丝迷惑,不知颜淘为何会突然发现此事。颜淘见他这般模样心中已了然,蒙蒙光亮笼着她一丝涩笑越见凄楚。转瞬间颜淘拽住颜绍辞的手臂,“跟姑姑一起去把槐花追回来。”继而又对着门外随侍叫道:“伍力,马上备两匹快马,我和小侯爷连夜动身。”
“姑姑?”颜绍辞不明所以,但见颜淘发髻略微凌乱,眼神却异常坚毅,整个人因而彰显着不可抗拒的力量,遂点头,“好。”
夜阑人静更声寒,颜侯府后门一打开,两匹马飞窜了出去,直取道向北。
冉冉一路沉默,思绪亦混乱不已。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不知所措,眼中茫然一片。身后抱着自己的男人虚幻得不真实,似是梦中才会有。
还有那一声坚决的“无价之宝”,亦飘忽游离在尘世之外。只是一旦想到卞修说要把她送给其他男人,冉冉便觉得他所有的反常都有了合理解释。
马队行出数十里便在一处六角亭边停了下来。冉冉正欲下马,卞修已先她一步将她抱下了马背。脚一落地冉冉即重重拍掉了卞修的手,丝毫不顾及他的皇帝身份。他对她用强,她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左右她逃不开他的掌心,但也不会让他这般惬意。
有侍卫窃笑着低下头假装未看到,卞修神色自若地笑了笑,转而走向一旁的马车。冉冉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大道上正停靠着一辆极大的马车,车旁还候着数十名侍卫。
未过多久卞修即下了马车,且已换了身干净衣裳。冉冉想起自己在树下肆意对卞修拳打脚踢,估摸着他的衣裳和靴子都被自己的绣鞋鞋底踩脏了。脑子里现过卞修口中的“悍妇”之辞,冉冉不由自主地踮了下脚尖,觉着自己弗一看到卞修确实有些失控。只是他们之间也只可能这般刀剑相向。
在亭中用过午餐,停留片刻稍作休整。亭边一株不知名的花开得正好,一簇簇白色花球纷纭而上,漫向亭中,伴随着阵阵淡香。冉冉伸手摘下一簇,辣手摧花般一小片一小片扯着。香味入鼻,思绪亦飘远。小时候在书中看到有人每日都服食花瓣,她于是不顾旁人劝阻乐颠颠盲目效仿之,最后吃坏肚子闹了个大大的笑话。皇父第一抹深深的皱纹便是那时笑出来的;而其他皇子明着虽不说,心里也都笑坏了。
那无忧无虑的年代将永远停留在她的记忆里。
卞修倚靠在亭柱边,面如浅玉玉泽扬,微微眯起的眼眸迷蒙如丝。自己有多久不曾这样好好看过她了?悠晃没有着落的心终于有了寄托,满心满眼像是都充实饱满起来,这种感觉真好。见她默默鼓弄花瓣,卞修不由扬起笑,“路旁的野花吃不得。”
带笑的声音传入耳际,冉冉怔了怔,不知卞修是无意还是仍记得她这段糗事。转身,将手中花瓣拍落,冉冉冷冷哂他一句:“不关你的事。”
纤细的身形立在一簇簇白花间,粉唇似染了胭脂。花的纯、唇的艳,一派清然景致中的极致诱惑。
修长的指似不经意间抚过眉心,卞修将目光从冉冉唇上移开,树下情不自禁的拥吻画面却涌了上来。这原本即是他对她不该有的情愫,却牢牢地生了根发了芽,现今又该怎样消除?
缓缓走至冉冉身旁,卞修伸手摘了些花瓣,“不知什么味道?”转眼间已送入口中,细细品尝。
“入口有点香,好像还有点苦味。”如同他们之间的感情,既涩又甜。
冉冉有些意外,未料到卞修会有此举。三年未曾直面交流过,彼此间却仍是熟稔无比,他们之间终究有很多东西是旁人无法取代的,时间隔得再久也一样。
心中微微酸涩,冉冉看着卞修崭新洁净的靴子愤恨顿起,瞬间踩了上去。她不是这般无理取闹之人,只是一看到卞修就不知为何委屈、怨念、痛恨一股脑涌了上来,只想拿他撒气。
卞修单手轻轻托住冉冉的细腰稳住她的身体,克制住自己不去抱她,笑意似是从心底弥散开来,“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凶悍?看来得让他们多备些鞋,这一路还不知要踩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