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端坐在那髹漆雕龙宝椅上,左右簇拥着太妃和太嫔,众星拱月一般,笑语晏晏,甚是热闹。
殿一侧的抄手游廊里,站的是各府福晋和内命妇;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闰阁千金刚结伴站在影壁一侧,观着花灯,香匀的悄脸,巧笑倩兮,无时不顾盼着殿前那抹明黄的身影。
“今年的花灯,倒是分外明亮啊!”
万寿灯将大殿前的广场照得流彩生辉,太皇太后笑容可掬地看着,就琏那身大狐裘鹤氅都带了三分喜气。玄烨就自手立在那丹陛上,一袭纯白的螭龙锦袍,离髹漆雕龙宝椅仅一步距离,此刻游移去目光,满眸笑意溶溶。
“升平年代,盛世繁华,这灯岂有不亮之理……皇祖母若是喜欢,孙儿让李德全将后山上的鳌山灯也点了,连着上元节,一并庆祝。”
恣意磁性的声音,穿透喧嚣,顿时让影壁一侧的众女子侧目。太皇太后脸上笑意不减,却挥手示意,让身侧的一应太妃和太嫔散去。
“皇上到底如何个想法,倒是果真要议和了?”
身侧无人,太皇太后眼见不远处伺候的宫人皆被花灯吸引,才压低了声音来问他。玄烨轻抿薄唇,将目光投向台阶下正与郑太嫔咬耳朵的图佳,修眉桃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难道说,皇祖母不赞同议和……”
太皇太后捧着暖香手炉,微微蹙了眉,“谁说哀家赞同来着,前些日子,各府的贝勒亲王来请安,哀家倒是安抚了几句,可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旁人说得天花乱坠,皇上这心里得有谱才行!”
京城那些素日与平西王、靖南王交好的皇亲贵戚们,一听皇上有意出兵,立刻就将心思用到了慈宁官来。若不是她这个老太婆在里头搅混水,指不定要闹翻了天!
“原来皇祖母是这个意思……”他脸上笑意渐深,“那孙儿可要好好思量思量了!”
太皇太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皇上倒是有闲情逸致来与哀家打哑谜!”
“皇祖母与孙儿之间一向很有灵犀,皇祖母的意思,孙儿定不会违背的……”他笑着扯唇,深邃的目光越过殿前那重重花灯,看向西侧殿一侧,须臾,一定晴,随即滑落了一抹微笑如水,“只是,虚与委蛇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让那些人隔三差五就往慈宁官跑,不是扰了皇祖母的清净!”
谁与三藩勾搭连环,他心明眼亮。此刻不动,不代表姑息纵容,不过是时机问题。太皇太后早已洞悉他的欲擒故纵,这一红脸一白脸的戏码,每一次上演,可都是一出让人防不胜防的局……
“罢了,哀家可是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若是再有人来慈宁官,哀家就一并打发到乾清宫去。不过,皇上倒真应将这个年好好办办,也让南疆那帮子人瞧瞧。要不,倒真像把他们当个人物了!”
他拱手轻轻揖了个礼,“孙儿知道了!”
这时,东西六官的众妃嫔从西侧姗姗而来穿灯而过,宛若惊蝶翩然花间,惹来了香尘如烟。
“臣妾等,拜见太皇太后,皇上!”
凤眸笑意温吞,太皇太后摆了摆手,“今晚灯会,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就不必拘着了,快过来哀家这边里赏灯!”
众妃嫔承旨,在台阶上按品阶站好了,错落有致,娇颜彤彤,映着阑珊的灯火,显出了一分姹紫嫣红来,到底将影壁一侧的闰阁千金比了下去。
景宁也站在这莺莺燕燕中,一袭雪锻浅花宫装也不出奇,行了礼,便跟着众人往上走,正与郑太嫔身侧的图佳公主擦身而过。
“这位,便是宁贵嫔么?”
图佳侧眸,笑着看向她,景宁不妨被叫住,身子一定,即刻回眸行礼,“臣妾参见恪纯长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图佳伸手虚扶一下,然后,端详着景宁的模样,弯了唇角,“绮颜月貌,花柔玉软,难怪会让皇上破格晋封,本宫看着也是好生喜欢。”
赞赏的话,立时引来了或嫉妒或羡慕的目光,景宁擞擞抬眼,正对上图佳真诚的笑颜。这位图佳格格是太皇太后跟前很吃得开的一位皇女,又是皇上的姑母,从没将宫中妃嫔放在眼里过,此刻,特地点出了她来,不是与自己示好,便是要设计她了。
“臣妾蒲柳之姿,公主谬赞了!”
她并不想与她交好,更不敢得罪了她,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看宁贵嫔这话说的,”图佳捂唇轻笑,描金杏眸弯弯,一并挽起了她的手,“本宫见过的宫人不少,可像宁贵嫔这么谦恭本份的,可是不多,宁贵嫔将来,可是前连无量啊!”
她越说越轻,最后更是凑到了景宁耳畔,旁人看去,甚是亲昵;而景宁刚度幸她最后那句,未被第三个人听去。
“姑母不看灯,倒是拉着朕的爱妃看个不停,莫不是她比这花灯还好看?”
如雾般磁性好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不知何时,他竞走了下来。彩灯璀璨中,他唇角微扬,噙着一抹清淡的笑,不知是看着图佳还是景宁。
“这灯嘛,年年都有,可这人却是比灯还好看,要不,怎的连皇上也引了过来呢?”图佳眼中笑意渐深,轻轻一推,便将景宁给送了过去。
景宁正在愣神的当口,不防被推了一下,右脚与台阶一错,险些摔倒;好在图佳的力道不大,往前一倾,堪堪可以站住——
可下一刻,身子一旋,却被他楼进了怀里。
“早就看见你了……”极轻极轻的声音,轻吐在她冻得微红的耳际,苏苏麻麻的痒。景宁臻首轻抬,眸里台了一抹莫名,看见她?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