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宠也罢,夺势也罢,底线便是永不能触动皇权。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她还没有天真到以为,江山颠覆了,将来论功行赏会赏到自己的头上!或许,她的父兄会被封荫,可她呢?妃嫔一个,到时候,只有殉葬的下场……
“那今晚的事……”
“来了便来了,姑母只需切记,切莫鼓动额驸,切莫接近那乌雅的宫人!”
图佳走了。
身后留下了一地橘色的光晕。
仙蕊就站在那光晕里,影子投在雪白的墙壁上,拉得老长:窗提上还堆积着残雪,周围的一层融化了,却是一滩泥,肮脏,泥泞。
仙蕊伸出手。
沾了一点窗提上的泥,碾磨,辗转,浸入了指缝里。
宁嫔,我不去惹你,你倒来算计我……那么,便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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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高一着
大年三十宫里头最热闹的一天。
景宁起得比往常都早,秋静伺候她梳洗打扮了,便有尚服局的宫人们送来了崭新的宫装。红漆托盘里,放置着翟鸟金彩绣吉服褂,是按着宫中妃嫔定制来的,冬漠使了银子,将她们打发走,便转手去取了暖雾手炉,用小火暑儿添了些炭。
“主子,外面天寒,加一件披风吧!”秋静拿来白狐袭大氅,一张素净的脸上淡妆溶溶,发间插了一枚雪绒钿子,显得奉就清丽的容颇越发出尘。
“换一件吧,大过年的,不好穿的太素淡。”景宁说罢,回身打开那红木格子柜,左右连巡,挑了一件彩绣滚橘绒鹤氅出来,浅淡缤纷的花色,简单俏丽,很配那件吉服褂。
“还是主子的眼光好!”
景宁笑而不语,目光落在秋静沉淡得有些苍白的脸上,定了半晌,复又调开视线。
“主子,时辰不早了,可要出门?”冬漠走过来,将暖炉和貂毛手操一并进到她手里。
景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点了点头。路过秋静身侧的时候,伸手止住了她被要同行的脚步,轻声道:“身子不爽,便留下来歇着吧,今日让冬漠随我去!”
秋静愕了愕,眸间闪过一抹复杂,转瞬,用沉默代替了顺从,轻步退了下去。
卯时一刻,各宫妃嫔都要去宁寿殿给太皇太后请安。
素帏小轿顺着朱红的墙壁一路走,过了雨花阁,就是西三所的隔殿:隔殿再往前不远,宁寿殿成宏的殿宇便在眼前。
冬漠一路随行。
丹陛下,已经停了好几项帏轿,景宁被冬漠扶着从轿中出来,刚踏上台阶,就看见迎面走来的两个宫装女子,华彰锦裙,明艳动人。
“妾拜见宁贵嫔,宁贵嫔万福金安!”
景宁走上前几步,虚扶一下,笑道:“宣贵人和石常在无须多礼,快请起!
宣青人名唤尔济吉特口兆雅,是仁宪太后的嫡亲之女,进宫几年,一直未得升迁,至今还是个小小的贵人。景宁看着她明艳娇娟的容貌,到底是让皇上与皇太后的心结给耽误了。
因素知这兆雅性子不好,她故意慢了脚步,等身后姗姗而来的姜珥走近了,相视一笑,便款款踏进了宁寿殿正殿。
寝殿内,熏了上好的蚰蜒香。
里头早有妃嫔到了,皇贵妃钮祜禄口东珠就坐在太皇太后下垂首的梨花木敞椅上,再往下是纯妃、荣贵人和宜青人:惠青人纳喇,芷珠抱着皇长子坐在另一侧的暖炕上,苏嬷嬷垂首正在一边,正拿着蛮钱逞着襁褓里的小皇子。
“臣妾等,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万福!”
迟来的宫人们纷纷揖礼,太皇太后招了招手,及时有侍婢搬来敝椅。景宁就坐在荣贵人身侧,见她目不转晴地盯着惠贵人那边,片刻不离她怀里的小皇子。
“过年了,大家难得凑到一起热闹热闹,不必拘着,说些趣事来,也让我这老太婆与你们乐乐!”
敬嫔将手中的暖盏放下,拿巾绢抹了抹嘴,笑着道:“太皇太后说的是,您老人平素也是清净惯了,臣妾等又不敢来时时来打扰,若是您喜欢,就算不过年,众位姐妹也乐意相聚在宁寿殿,就怕您到时候嫌我们烦了!”
章佳口阿敏是宫人的老人,年纪最长,当年也算是太皇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在宫里的这点几分量,也就是在慈宁宫显显,换了别处,却要对其他妃嫔点头哈腰,尽量做到礼数周全。只因她家父兄是在贵院当值的清闱散官。
“阿敏姐姐这话可是说到太皇太后心坎上了,”安贵人将怀里帕子交给一侧宫婢,片刻,便有包了一小撮的巴旦軎儿奉上,“只可惜皇后娘娘不在。多日不见怪想念的。”
话毕,和常在石氏交换了个神色,具是心有戚戚焉。
自从赫台里皇后怀孕五个月以来,一直深居简出呆在储秀宫养胎,不常出席宫宴,也甚少见外人。这宫里头大大小小的事,自然就落在了东珠的头上,李芳沁是不服的,可暂时少了皇后的照应,做什么都要收敛些。
索性,她无时无刻不将皇后挂在嘴边上,生怕旁人不知她与储秀宫关系亲密。
“主子,绢花和丝绦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这时,有慈宁宫的近侍宫婢瑛华,前来禀报。
太皇太后颔首,然后,将目光投向众妃嫔,温吞地道:“亲手裁制佛前供花可是每年的老规矩了,八宫时日浅的,可要和资历老的妃嫔学着点儿!”
钮祜禄口东珠抿着唇,笑得喜气,“皇祖母,在场的可都是经千挑万选才入宫的女子,不要说娴熟裁剪,就算是织锦绣样,而是精通得很呢!
“那这么说,东儿岂不是行家里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