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嗯”了一声,似对她的答案很满意。“那……那幅‘福禄吉祥’的绣品……”
“是出自奴婢之手……”
“那么,福贵人的那番话?”
“亦是奴婢所教……”
“可有你算漏的?”语调忽然高出来一些,似笑,非笑。
“那把团扇……”
寂静半晌,他缓步走下御座,来到她的身前,站定,然后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挑起了她的脸颊,“小小年纪,也有如此心思,居然连朕都算计进去了……”
破格封赏
寂静半晌,他缓步走下御座,来到她的身前,站定,然后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挑起了她的脸颊,“小小年纪,也有如此心思,居然连朕都算计进去了……”
景宁已然绝望,闭上眼,不再辩驳,“奴婢但求一死……请皇上饶恕奴婢族人。”
他轻轻地放开她,笑得不置可否,缓缓踱步走回,“殉葬的规矩,从祖宗那辈起,便订下了,后来历经两朝,都不曾改动。但你可知,你的心思偏巧与朕不谋而合,所以,朕却已经拟了旨。”
景宁愕然地抬首,眼前一切,仿佛梦境。
“倘若,那般巧思果真出自福贵人,第二日,朕便会封她为贵嫔,”他摩挲着案几上的一方端砚,满目优容,“可这般造福百姓的念想,竟是缘于一个宫婢为求自保、逼不得已的心思……似乎就太可笑了一点……”
景宁死死地攥着衣角,原来他知道,他全部都知道……怪不得,那日李公公特地跑来告诉她,皇上何时会驾临咸福宫,原来,他早就将她的计谋看穿了。她自以为聪明,却没想到,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皇上,奴婢甘愿受罚……”是以至此,她还能说什么。
宫闱之内,最忌讳女子干政,更何况她并非妃嫔。前朝旧事历历在目,多少宫人妄论朝政,连坐身死,她一介奴婢,又凭什么有资格擅动心思。
“若是……今日朕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又当如何?”他居高临下地睨着目光,深邃的黑眸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脸上。
跌落谷底的心,陡然又升起了一抹希冀,她猛地怔住,神色彷徨地望向他。
他却轻轻一笑,深邃明澈的黑眸熠熠闪亮,眼底里,透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的精光,“还记得朕上次说,你并不是个能够甘于平庸,甘心当个小角色的人么……所以今日,朕不过是……旧事重提!”
做每件事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要达成目的,就要付出点儿什么,否则,即便心想事成,将来的某一日,也会被后宫无边的狂涛骇浪所吞没。
在宫里头,不会拼个你死我活,只会让人生不如死,对她,他已经有了太多的纵容和姑息,这最后一次机会,想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错过。
景宁伏在地上,额上的冷汗尚未褪去,心底里,却是更加惊慌。
皇家礼法,向来严厉苛刻,有罪不罚,却要封赏的事情,对于她这样一个卑贱的宫婢来说,不一定会是祸,却一定不是福……可今日之事,他对她势在必得,她怎能不答应,她敢不答应么?
这辈子,便是注定要老死宫中的。命好的,跟着主子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命差的,便是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于她,终究是想有出头之日的吧,与其作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永远被他人牵绊掌握,不如干脆由她来安排别人的人生吧。
况且,如今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缓缓地低下头,她决定妥协。仅仅是一个位置,如果说那日他只是一时兴起,那么今日,他定是动了心思的。
“奴婢,叩谢皇上厚恩……”闭上眼,她将心中最后那丝希冀抹去。
从了吧,从了吧。从此,便是另一个天地,告别平静,告别安逸,从此,与阴谋诡计为伍,以争斗算计为生。她的心,也将在那沉浮诡谲的后宫中,同今日修得正果的娘娘们一样,无情冷酷。
黑眸微闪,他云淡风轻地一笑,尔雅温文,却透着一抹冰凌般杀人于无形的寒冷凉薄,“你且起来,原本你是延洪殿伺候的宫婢,隶属内务府,但既与长春宫有缘,明日之后,待诏承禧殿。”
康熙十二年六月十七日,康熙帝命,禁止八旗包衣佐领下奴仆随主殉葬。
十八日,飒坤宫镶蓝旗包衣奴婢,乌雅氏景宁,待诏长春宫承禧殿。
后宫哗然。
当景宁再次看到艾月,她正好挎着包袱,在内侍太监的带领下,走出长春宫。今日,也是她被安排出宫的日子。
隔着月亮门,她们两相对望。艾月很想对她说些什么,嗫嚅半晌,却是不知从何开口。
景宁心中冷然,几分嘲讽,几分无奈,半晌,却是缓了口气,低了头。然后,不再看她,转身而去。
能说些什么呢?当初她为求自保,不惜将无辜的她拉下水,威胁,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想来,仅仅是为了保命而已,在对的时间,选了对的人,即便是冒险,也好过束手待毙。
可因为她,她苦心布局,却没有想到,最后将自己赔了进去。
待诏,意味着等待诏命。
对于臣子,也许是无尚的荣耀;但对后宫的女子,却意味着每日每夜的奢望与等待。她没有依靠,没有盼望的资本,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她要面对的,是由所有出身高贵的妃嫔组成的后宫,然而,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却是钮祜禄皇贵妃。
将手中的药瓶攥紧,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有孕
康熙十二年六月十九日这一天,仅仅是景宁待诏承禧殿的第二日,宫中忽然传出一桩天大的喜事,皇后赫舍里?芳仪有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