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宁扯唇,轻笑不语。
从来,皇室不能做、不好做、不愿做的事,总是会在最恰当的时间,选择那最恰当的人,来做那最恰当的事。
所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就如同,两个月前,她被贬谪景祺阁。
不过。
是他,精心准备的一出谋划而已。
妃嫔争宠,她那时风光正盛,树敌太多,为了避其锋芒,一时的贬谪,是最好的脱身之法;宫闱倾轧,他并无意于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却,终究,还是将她遣到了冷宫。只因,他要她去查探十年前的一段往事,一个真相。
——他的生母,慈和皇太后佟佳氏孝慧含恨而终的真相。
一个月来,她千方百计地极近符望阁,接近这个佟太妃,不仅仅是为了巴结讨好,更因为她,与当年的人有着最密切的关联。
“康熙十二年,先帝爷山陵崩,然后短短的四个月后,慈和皇太后也香消玉殒……太妃娘娘是先太后的嫡亲姊妹,又是当年一系列事情的见证人,可否,为贱妾解惑……”她娓娓道来,平淡的语调,仿佛在叙述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实。
佟佳氏芪珍轻轻地抬起眼帘,“你想知道些什么……”
一入宫门深似海
“康熙十二年,先帝爷山陵崩,然后短短的四个月后,慈和皇太后也香消玉殒……太妃娘娘是先太后的嫡亲姊妹,又是当年一系列事情的见证人,可否,为贱妾解惑……”她娓娓道来,平淡的语调,仿佛在叙述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实。
佟佳氏芪珍轻轻地抬起眼帘,“你想知道些什么……”
景宁定定地凝着她,清眸端肃,“贱妾想知道,先太后母仪天下,据说身体一向康健,为何会毫无征兆地撒手人寰?又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所有的人对当年过往三缄其口……”
外面的天,渐渐地阴了下来。
风开始转凉,顺着撬开的门缝,飕飕地灌进来,阴云密布,像是要下雨了。
佟佳氏芪珍似笑非笑地看她,眼底,阴郁着一抹诡异而亮灼的微芒,“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可知若是被旁人得知你打探这种事,怕是有命问,也没命听了……”
景宁轻轻抬眼,正对上佟佳氏芪珍亮得吓人的凤眸。
将背靠在软榻上,只见她摩挲着手中茶盏,笑得越发凉薄,“深宫,是最多冤魂的地方。像我们这些人,被贬谪冷宫,本该是苟且偷生地活着,你又何必多事呢?难道,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么……”
她的话,很凉;她的目光,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怜悯,仿佛看一只卑微的蝼蚁。
景宁心中冷然,却是微微扯唇,牵起了一抹苦笑。
她,如何不懂,可,她同样没有选择。
当身家性命已经不由自己掌握,能做的,只有惟命是从。从入景祺阁那一刻,这条通向无底深渊、这条很可能万劫不复的路,便只能往前踽踽独行地走下去。
他,从来没给过她退路。
“一入宫门深似海,贱妾身不由己,请娘娘成全!”
回到景祺阁的时候,天已经开始下起了绵绵小雨。
阴雨天气,让本就潮湿的寝房越发泛着霉味。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窗棂上,仿佛是飘渺幽怨的哭泣,带来了丝丝阴郁的寒凉。
坐到案几前,她气息微喘,回想方才,宛若梦境。
这时,有脚步声从背后响起,缓缓地走了过来,明黄锦缎的长袍下露出一双玄墨锦靴,精巧的流云纹饰,就停在了她的身前。
“夜雨阑珊知冷暖,朕可是许久都没有这般惬意了……”清泠若雾的声音,透着慵懒恣意的疏冷,自头顶上方淡淡地响起。
景宁轻轻抬眸,正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黑眸,闲淡优容,端的是薄唇浅笑,俊美无俦的模样。奢华的锦缎衣料,经过风雨,却不沾半点的潮湿,纤尘不染。
来得可真是时候!她缓然起身,朝他见礼,“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他轻笑着将她扶起,修长的手指白皙干净,指节突出,似有似无地在她的手肘处摩挲了两下,可片刻不到就松开了手,快得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春秋左传……”
磁性的嗓音中透着一股寒凉恣意的清寒,宛若金玉叩响。景宁莫名地看他,却见他的目光正落在梨花木案几上的那本摊开的书上。
以礼而论
“春秋左传……”
磁性的嗓音中透着一股寒凉恣意的清寒,宛若金玉叩响。景宁莫名地看他,却见他的目光正落在梨花木案几上的那本摊开的书上。
景宁微微扯唇,“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用的……”
“朕如何不知,北五所还有这样的书?”他走过去将那本书拿起,随意翻看了两页,“都已经看了这么多了……可有什么感悟么……”
这书,是她从阅是楼借来的,掌管这些宫廷藏书的太监以前受过她的恩惠,因此允了很多方便,不想,竟被他看到了。
“不过就是些过去发生的琐碎小事,臣妾大略看过一遍,也就忘了……”敛眉垂目,余光中,她看到他越发温和的微笑,即刻开始小心地提防。
“琐碎小事?朕看不见得吧,”他将书翻到庄公三十二年的起始页,正好是她看到的地方,“这书记录详细,事无巨细,繁杂却不笼统,可是暗含了很深的帝王之术……”
黑眸深邃,他玩味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脸上,烛火摇曳,映衬着那淡妆素服,不饰环佩,有一种说不出的迷离清韵,更胜后宫粉黛,八百烟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