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们在院子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吵成一片,吵的魏镜澄脑袋里面都是疼的,他对付歹人还行,对付姑娘确实不是他的擅长,更可气的是小天师还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热闹。
好在严捕头最近总在院中,跟好些外向的小娘子已经混熟了,便开口询问姑娘们见没见过洲里的其他官员。
众人纷纷摇头,却有一位容色在众女子中极为出挑的姑娘开了口,她说自己刚被掳到青楼之时,县令曾带着一位年龄略长些的男子来过,那便是她第一次接客。
当时她心中恨极了,就多看了男子和县令几眼,在印象中县令对那男子十分恭敬,想来那个粗暴的蹂躏了她一整夜的男人身份应该比县令要高。
虽然县令和男子说话之时非常谨慎,并未透漏半点男子的身份,但姑娘却记得那人的样貌。
魏镜澄立刻调了捕快根据姑娘的描述将人画了出来。
这姑娘一说,便还有另外几位小娘子想起在自己身上也发生过类似的情状,她们都是年岁较轻的,姿容也好,而且事情都发生在她们刚被掳进青楼之时,显然便是县令用年轻漂亮又干净的姑娘招待贵客,这些贵客自不必说,定是县令的上峰。
捕快们按照几个姑娘的描述画了人像,魏镜澄拿去跟洲中的官员一一对照才发现这西江洲简直烂透了。
其中有一人竟是西江洲的刺史,朝廷的三品大员。
这消息被秘密送到云京之后皇帝震怒,命魏镜澄和徐俊华调派西江州节度使,将所有涉案的官员缉拿归案押送到云京受审,至于昌余县令便不必押往云京了,接到此令后即可就地斩首示众。
这事办的迅速又机密,西江洲的刺史还没听到昌余县令被捕的消息,徐俊华已经带着节度使的军队将他和府上下围了个严严实实,在抓捕涉案官员的过程中,还顺藤摸瓜的找出了昌余县令的好几个私生子。
原来这县令也知道自己做的都是天理难容之事,便想着尽量多留些后,全散在西江洲各处,每一个都私藏了大量的财富,就算自己倒了,家族也总能有条后路,却没料到这次被结结实实的一锅端了去。
行刑那日日头很大,县令和匪寨那几个当家被押在昌余最繁华的十字街口,几乎全昌余的百姓都过来观刑了。
他们大约是被县令和土匪欺压久了,即便现在县令和那些土匪被押在地上,可他们依旧不敢有所动作,挤满了人的街口却异常的安静。
魏镜澄早猜到了会出现这种情况,提前安排了几个捕快作常人装扮混在人群中,瞅准时机将手中的石子丢出去,准准的砸在县令的脑袋上,同时口中高声叫骂着,“臭狗官!该杀!杀了这狗官!”
这一举动像引线般直接将民众的情绪点燃了,他们纷纷掷出手中的石块,烂菜叶,甚至还有人带了猪粪和鸡屎,或愤怒的高声叫骂或悲恸的大声痛哭。
在一片嘈杂之声中,魏镜澄干脆利落的“行刑!”二字犹如一道惊雷。
几个脑袋骨碌碌的滚落下来,那些叫骂和痛哭又化作了欢呼。
昌余县阴了这么多年的天,终于晴了。
麻线坊的小娘子们也来了现场观刑,按理说应该是血……腥可怖的场景,可她们几乎都是被这批土匪所害,看着那几个面目可憎的脑袋被砍下来,压在心中的阴霾也彻底消散,只余一阵爽快。
相信伴着这爽快的心情,往后的日子也能过的更加好些。
麻线的生意很快就步入正轨,现在侍卫们几乎已经放手不管了,所有事情都是小娘子们自己去做。
一群姑娘住在一起到底会惹人觊觎,前几日曾有不怀好意的男子过去在口舌上讨些便宜,侍卫们还没来得及赶过去,几个性子比较彪的小娘子便自己挥着割植物时用的镰刀将人赶走了。
徐灵鹿去院中看过一趟,因为经常在日头下劳作也不被限制吃食,姑娘们的身型越发的健壮,皮肤也较刚从青楼中出来时黑了些许,但丝毫无人在意,原本如附骨之疽一般缠绕在她们身上那谄媚羸弱的讨好之气如今已经去的一干二净,小天师也就彻底放下心来,他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情要解决,那就是花少梁。
自打花街被他们肃清之后,这位花校尉失魂的症状就更严重了,白日里看起来很正常,公务上亦能处理的一丝不差,可一到夜里他的行为就变得无比诡异。
前面几日一入夜他就只身一日去往明月楼,倒也不做什么,就是持着蜡烛,先在楼下的厅堂中转悠一圈,再到楼上的房间挨个巡视一圈,他的属下还以为花校尉领了什么机密任务,每晚须得独自去明月楼巡查,但事实却是徐俊华和魏镜澄这边根本顾不上明月楼,更不要说给花少梁下任务了。
巡查了几日后,他的行为便越发的离谱起来,一进明月楼的大门就直奔那间紫色的厢房,将随身带着的蜡烛放在卧房内的妆镜前,就这么呆呆的看着镜中的烛火,口中自言自语的述说着对瑛娘的思念之情。
一开始烛火一熄花少梁便会从恍然中回过神来,可后面几日等头支蜡烛熄了,他便又再续上一支,就这么一支接着一支的续,幻境前守着的徐灵鹿都撑不住睡了过去,花少梁却还依然能对着镜中的烛火说着重复了无数遍的话。
空无一人的废弃青楼,紫色帷幔飘荡的闺房,幽暗的烛火,痕迹斑驳的铜质妆镜,还有镜前状若癫狂的男子,不断地呢喃重复着对自己逝去爱人的思念,这情景简直就是一部原汁原味的中式恐怖片,即便徐灵鹿是天师,半夜自己一个人看这个也忍不住要打个寒颤。
他之前给那面妆镜下过禁制,丝毫没有被触发的迹象,并且花少梁也没有因为夜夜不睡就变得憔悴失常,白日见他不仅气色丝毫没有变差,甚至还有越来越好的迹象。
徐灵鹿白日趁着花少梁去忙公务也去明月楼看过几次,没发现任何异常,难道真的是单纯的思念成疾了吗?
若是西江洲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他还没抓住事情的关键,那便只能撇下花少梁任由他如此下去,或是干脆直接一把火将明月楼给烧了干净。
就在徐灵鹿打算放弃之时,昌余县城中这几日陆续涌入了好多外地的商贾,几乎将城中高档的客栈全部住满了。
有的商贾之前应该是在昌余置办了宅子,徐灵鹿明显能感到他们宅子所在的这条街之前人烟稀少,大多数宅子都是空置的,这几日却陆续开始住人了,他每日出门时都能看到几张新鲜面孔。
初时他还思量着是不是因为匪患被清,外地的商人听见了消息都赶来昌余县做生意了,将这个想法讲给魏镜澄之后,魏大人看看天上的月亮,眉头却渐渐拧了起来。
那月相已近圆满,只剩一个小小的缺角,“我想他们来此,是因着明月楼要开楼了。”
第120章
望月日当晚,沉寂了多日的花街忽然亮起了好几盏灯笼。
和其余青楼不同,明月楼揽客的灯笼是幽幽的浅蓝色,在满月光华的映照下显得极为风雅,挤在一堆俗红艳粉之中自然是独树一帜的高格调。
麻线坊的姑娘们劳作了一整日,几乎一入夜就睡下了,现在整条街道都黑麻麻的一片,只有明月楼亮着灯光,那几盏幽蓝色的灯笼便如鬼火般格外渗人。
几乎是在月亮出现的同时,徐灵鹿留在妆镜上的禁制就动了,他特地选了一身紫色的衣裳,装扮的像个风流公子哥那般,还顺手抄了一把折扇出门。
想像中那花街上因着明月楼的开楼,应该是人来人往无比热闹的,可小天师带着魏大人过去时,整条花街却一个活人都没有。
向明月楼涌过来的,居然全是生魂。
楼前站着一个穿着麻黄色衣衫的老鸨,腰肢柔弱无骨的斜倚在门框上,身段很是风流,时不时还要扭两下腰,换另外半边身子靠在另一侧的门框上。
徐灵鹿看那老鸨看的目不转睛,在老鸨扭腰之时,口中还‘啧啧’两声,彷佛是在夸赞那老鸨的身段,魏大人心里的酸劲便泛了上来。
今日徐灵鹿坚持自己一人便足够了,不愿带他一起过来,还特地为了来这明月楼打扮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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