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越的鼓声将众人心中的哀思一扫而去,所有人都忍不住仰首看向高台。
台上的人随着鼓点动了起来,似是在舞蹈,但一抬手一转身之间却又充满了力量感,衣袂随着他的舞动翩然飞舞,衣摆上层层叠叠的刺绣如海市蜃楼般,投在江水扬起的迷雾上。
虽说咸鱼天师平日里又娇气又懒散,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平就不会再有其余形态,打怪全靠符咒远程,凌霜除了神器自带的作用以外,其余时间就是用来耍帅装……逼的,但此刻随着鼓点舞剑的他,身姿凌厉,仿若和凌霜融为了一体,锋芒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
魏镜澄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小天师,即便被他的光芒刺的双目有些疼痛,也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凌霜剑刃划出的锋芒像是能搅动天上的风云般,朝阳分明还在上升可祭台附近的区域已经迅速被云层覆盖了。
急促又有力的鼓点连续砸下来,密实的云层中隐隐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他逆着光在云中游动,虽不显实体,但光线勾勒出的轮廓却能清楚的被看见。
“是龙!”人群中有人高呼。
这是请来了真神呀!
即便只是看一眼云中流动的光芒也让人忍不住泪流满面,所有人都附身叩首,为沉沙江的新水君献上自己最虔诚的信仰。
一声悠远的长啸和着鼓点仿佛从远古传来的神谕,雨水随之温柔的洒下来,落在发顶的感觉,像是被长辈的手掌轻抚过头顶,朝拜的众人都觉得自己的头脑更加清明了。
鼓声止,高台上的天师也停下动作,云层慢慢消散,光线丝丝缕缕从云的缝隙中射……出,照满了江天,一道金鳞沿着水天的尽头直铺到江边。
徐灵鹿扬手将早已备好的五谷撒入江中。
沙洲刺史高声宣读着新的禁令,此后严禁在沙洲境内大小水域使用不符合规格的渔网,禁止向江中倾倒污物……
底下的民众也跟着他小声的诵读着人类和江河之间的约定。
敖玄刚才去天上转了一圈此刻已经回到江中,新上任的水君第一次收到信徒的敬仰,为他漆黑的龙身镀上了一层薄光,他载着黎玄辞像巡视领地般在江底游动起来,风势明明没变,水面上却掀起了阵阵波涛。
浪头虽大却不急,就连江边最小的竹筏也丝毫没有倾翻的风险,反倒像是江中所有的停船在向它们的水君致意。
民众们也纷纷起身来到江边,将自己准备好的祭品洒入江中。
祭品并不贵重,有自家产的粮谷,也有亲手做的小食,还有精巧的绣品和栩栩如生的木雕,这是百姓们最质朴的祝福。
“咚!咚!咚!”擂鼓再响三声。
官府中的官员,衙差们齐声高唱,“开江!”
官船率先驶向江心,将那道金鳞劈成碎金随着柔和的波涛上下涌动,憋了好久的渔民们跟着登上自己的船只,划向固定的水段。
鸬鹚在船头振翅群飞,一张张渔网自渔人手中洒出,新鲜的渔获很快就被捞出,银色的鱼尾在水面上拍出一团团细碎的泡沫。
水上的闪金和水底黑龙身上的光芒一同游动着,江面上鸬鹚的啼鸣,渔人的大笑,高歌,鱼儿拍打水面的声响也和在一起。
罩在光中的天师微微眯了眯眼睛,这台子太高了懒得走。
徐灵鹿定定看着还站在台下望着他的人,笑着跳了下去。
下面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稳稳的接住了此刻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小神明。
第144章
敖玄还没从成为一个真正水君的兴奋劲中缓过来,就得到了一个噩耗,黎玄辞要离开了。
沙洲城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众人收拾收拾就要前往鹤黄。
龙龙不高兴,龙龙想贴贴。
毕竟人家只是一条万把岁的小龙,不想跟前主人分开也是正常的。
缠着黎玄辞磨了好久,冷酷的监证大人依旧没有松口,还是坚持要走,粘人小龙只能自己想办法。
鹤沙江和沉沙江其实是一条江,严格来说沉沙江是鹤沙江的一条支流。
虽然水君对自己管辖的区域都有着非常强烈的领地意识,但也不是完全不允许别的水君进入。
敖玄还是条小蛟的时间曾听说过,海里的龙王都是会来回串门的,那他去鹤沙水君的水域里逛一圈也不算什么吧。
将黎玄辞送上岸之后,他趁着夜色偷偷变小,逆流往鹤沙江的水段游过去。
还没游进鹤沙的水域,就差点被呛死在江底,这边的水实在是太腥气了。
龙对于水中的气味特别敏……感,人类闻起来毫无差别的两片水域,龙却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其中的区别。
而这种气味的差异,主要来自于水君的情绪。
情绪平和宁静的水君所管辖的水域闻起来多是纯净的,有些比较活泼的水君,他们的水域闻起来会有种果酒的香气,要是雌龙管辖的那多半是花香。
水君暴虐易怒的水域就容易产生腥气,而且暴虐的程度越深,水就越腥。
敖玄毕竟还是新水君,怕自己硬上打不过,没敢贸然往鹤沙江中闯。
他们理智的龙都是这样的,现在就是选择回去摇人。
徐灵鹿一行人打算后日出发,祭典结束后,他想再去看望一下那位老婢女,结果才走到巷口就看见一队身着缟素之人吹吹打打的向外走,巷中有人家在办丧事。
可这条巷子是条独头巷,里面就只有一户人家。
徐灵鹿掐了掐指节,叹息一声,上次见面竟是和那老人见的最后一面。
果然,稍稍等了一下,就见老婢女身边的小丫鬟打着招魂幡洒着纸钱出来了。
因为没有亲人和后代,老婢女的丧事办的非常简单。
她是前一天午后走的,走的安详无声无息,本是在院中的竹椅上晒太阳,等丫鬟觉得有些凉去唤她回房时,人已经去了有一会了。
根据老婢女的遗言,没有停灵也没有大肆操办,只说将她葬在城外早就看好的墓地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