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儿因着宝玉,不明不白地被打了,自己却还要把环儿丢给丫鬟,去王夫人身边,等着伺候她和她的宝玉!
赵姨娘越想越气,却是有气无处撒,只能拍着胸脯给自己顺气,心里不住的安慰自己,莫生气,再忍忍,一切都等环儿考中了再说。
且说这贾环并非原主。
他本名宴清和,是一家世界500强企业的机械工程师,刚评了中级职称,白天办手续,晚上加了点儿班,就赶上了雷雨天。
六月的天,小孩的脸。出公司大门的时候还和风细雨,到了马路上,转眼间就电闪雷鸣,大雨瓢泼。
他从小就怕打雷,这么多年,没少因为这事被人笑话,二十好几快三十了,依旧改不了。
或许这辈子都改不了,也只有打雷的时候才想找个伴儿。
闪电光亮如白昼,像一只狰狞的巨兽撕开夜空。上一个响雷的余声未绝,下一个紧随着而来,“咔嚓”一声巨响,天地静寂,再睁眼便穿到了这红楼的世界里。
不同名不同姓,长的也不是很像,怎么就穿了呢?
他一个机械专业的纯种工科男,连十二钗都数不清楚,穿什么红楼梦啊。
他对红楼梦所有的认知,除了高中课本的选段,就是偶尔借用他母亲书房时,从书桌上没收起来的资料中看到的只言片语。
他母亲是高中语文老师,业余红学爱好者,勉强算个大龄文艺女青年。这一点儿看他名字就知道。
据他母亲说,他出生那天本是雷雨交加,连着下了半个多月的雨了,偏他一生出来,天气骤然变好,晴空万里,天清地和,便取了“清和”二字。
他穿过来的时候留有原主贾环的记忆,小少年的脑海里都是长辈的训斥、丫鬟下人的嫌弃,自知不能自轻自贱,但又无力改变现状。
贾家就是一潭浑水,深且烂,大人尚且无法自保,何况一个不到十岁、稚气未脱的孩子。
原主因为落水,高烧,昏迷,多日不醒,便宜了他这外来客。
但这里的医术实在落后,一个溺水,却是拖拖拉一两个月都没好利索。好在赵姨娘虽然咋咋呼呼,嘴上不饶人,但至少是真心对贾环好。
最初的时候还怕赵姨娘看出破绽,时间久了,便发现赵姨娘只以为他遭了难,改了性情。见他用功读书,又被先生夸奖,为娘的心里有了底气,他又假借古圣人编了些话劝她,竟渐渐改了平日撒泼扯皮的作法,行为举止端庄优雅了不少。
他却有些棘手。
他随他爹,偏好理工,没继承他娘半分一毫的文艺细胞。突然穿到这里几乎成了文盲。读书认字还可以猜,那毛笔却是让他重新学了一遍如何写字。他的字写得本就不好,加上毛笔更是雪上加霜。苦练了半年,也只能勉强看看。
今天晌午,他本在温书,王夫人身边的丫鬟金钏突然过来传话,“三爷,太太叫你过去抄佛经,动作快些,夫人急。”
“抄佛经?”这又是来的哪一处?
自从三个月前宝玉因为背书的事被贾政打了,他整日提心吊胆,急着把贾环以前读过的书温一遍,就怕哪日贾政心情好了,闲了,想起他这个丢在犄角旮旯的庶子,来个临时突击,棍棒炒肉的感觉可不好受。
贾政没等到,倒是等来了王夫人。还抄佛经,就他那手颤颤咔咔、看着就要散架的鸡爬字儿,抄经真有用,还不得被佛祖压五行山下和大圣做个邻居。
为什么要他去,王夫人信佛,按着她的思维,抄经该是积德的好事,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讨人嫌的。更何况,最近不管是他还是赵姨娘都老实得很。
“太太要三爷去的。有什么可犹豫的。”金钏拉了脸,不耐烦道。
这半年他是见识到贾府的“规矩”了。袭爵的长子住偏房,次子堂而皇之、心安理得的住着正院、管着家。家里有头有脸的丫鬟婆子比正经主子还有脸面。这都什么事啊。
金钏是王夫人的大丫鬟,递一句就能让他和赵姨娘丢一两个月的月钱。他和赵姨娘加一起,一个月也才四两的月钱,除去日常开销,买个笔纸、添置一两样物件用品,根本剩不下什么,赵姨娘连好一点儿的胭脂都买不起。
“换身衣服就来。你外边等着吧。”贾环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和赵姨娘的院子在贾府靠近街道一侧,往王夫人的住处有些距离,天气又热,到了王夫人的院子已出了一身汗。
门下的小丫鬟掀了门帘,冲里屋喊,“太太,三爷到了。”
“进来吧。”王夫人给他指了位置。
贾环眼观鼻、鼻观眼,规规矩矩地座了。
王夫人又指了指桌子上的纸笔,“抄吧。今儿宝玉不在,你便替他抄一抄。左右也是积德的好事。”
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里屋,没一会儿就响起了敲木鱼和念经的声音。
积德!积德就穿不到贾家了!
覆巢之下无完卵。岂止是贾家要被抄!他记得红学界似乎有一派人说,红楼梦这里,之后可是乱世!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他好好的大厂机械工程师不做,缺了八辈子的德,才会被雷劈到这乱世。
乱世啊!又不是神仙历劫,用这么地狱阴森的结局吗。
说到历劫,人家绛珠仙草和神瑛侍者还真是来凡间历劫的。他算什么?跨越时空次元,穿过来陪跑?当反派?做炮灰?
贾环泄气,什么反派炮灰,保命要紧。
不就是佛经吗?抄。就当练字了。用王夫人的纸墨练字儿,也算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