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纵然信任李林甫,却也不愿意他一党独大。
毕竟李隆基愿意放权给李林甫的前提是他能压制住李林甫,随时都能替换掉李林甫,若是朝堂中一个能和李林甫相抗衡的官员都没有,那李隆基还怎么玩权术平衡那一套呢?
于情于理,李隆基都不愿意让贺知章现在就?辞官回乡。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洛阳水利问题。
出了兴庆宫,贺知章回头看了一眼高耸的勤政楼,轻轻叹了口?气。
前几年陛下还不是这般模样,贺知章还记得陛下刚登基的时候,那时候的宰相还是姚崇,陛下亲自请姚崇担任宰相,姚崇请陛下答应十件事,他才愿意担任宰相。
“为政先仁义”、“不求边功”、“中官不预公事”、“国亲不任台省官”、“行法治”、“租庸赋税之外杜塞贡献”、“寺庙宫殿止绝建造”、“礼接大臣”、“请绝道佛营造”、“人人皆可?劝谏”[1]。
在开元二十五年之前,陛下还能勤政勉励,可?这几年,陛下却是完全荒废了这十条。
一味追求边功,多次下令对周遭国家用兵;百官不能劝谏,人人自为生怕成为“仗上马”;宫殿建了一座又一座,后宫从三?千人扩至如今的两万人;更不用说请绝道佛营造了,陛下沉迷修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年春还下令诸州各置玄元皇帝庙并崇玄学。
贺知章拢了拢衣袖,佝偻着身躯牵着马回到了自己的宅院。
没过多久,贺知章便?换了身衣服牵着马直奔东市酒肆,一路上的人已经见怪不怪,谁都知道贺监爱酒如命,日日都要饮酒,若是哪一天在酒肆里?见不到贺监,那才是稀奇事。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一向?爱热闹,喜欢在大厅中饮酒,偶尔还能结交酒友的贺知章今日一反常态包了一个包厢。
不多会,一辆马车从酒肆后门驶出,沿着南大街驶入寿安公主府。
这很常见,寿安公主府里?养了好几个酒鬼,最?著名的酒鬼李白日日都要饮酒,公主府隔三?岔五就?会在酒肆中买上一车的好酒。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酒肆背后的主人是寿安公主,毕竟明?面上一直都是和政郡主处理事务。
李长安已经在书房等?候着了,贺知章迈入书房,见到李长安后长叹一声,作揖:“臣辜负公主所托。”
李长安快步走到贺知章身前,托着他的胳膊将他托起来。
“贺监已经尽力,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何谈辜负?”
只是这里?的天指的却不是老天爷,而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
贺知章注视着李长安,李长安的脸上却只有满满的诚恳真挚。
“事到如今,公主下一步有何打算?”贺知章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句话。
他的理智告诉他,寿安公主能费尽心思写出那份建议书并且想办法试图让朝廷出手主持修理水利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李长安只是公主,这些?事情本来和她就?没有关系,无论是哪个地?方受灾,都不会影响到金枝玉叶的公主歌舞升平的生活。
哪怕是作为圣人子女?,李长安做得也足够多了。毕竟就?连太子和天子都不愿意对此多做什么,李长安完全没有必要再为此事费心劳力。
可?贺知章就?是无法言说地?升起了一股隐秘心思。
他在渴望一些?东西。
李长安不知道贺知章在想什么。
她这一刻的心思只是有些?果然如此的感慨。
在前日与贺知章交谈完之后,李长安就?已经知道此事不会成功了。
国库里?的钱都已经规划好了去处,贺知章用几句话哪能改变它们去处呢。
李隆基这后半辈子都不会见到被洪水冲垮的屋舍,可?长生殿是实打实他往后要居住的宫殿。
李长安丝毫都不奇怪李隆基的选择。
听到贺知章的询问,李长安也没有隐瞒:“我已经写信送去了荆州,从荆州调一批粮食先运到洛阳。”
“公主想要施粥放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