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儿微笑额首,揭开帘子瞭哨去了。
平儿这才压低声音道:“不是我说奶奶,这个事儿奶奶就不该出头,二姑娘平日多温和啊,对奶奶那是又敬又爱又羡,若非气急了,岂会跟奶奶急眼呢!”
凤姐脖子一梗,凤眼一瞪就要开骂。
平儿却抢着说起来:“奶奶别恼,咱们主仆一条命,奴岂能向着外人?这话若不是今日二姑娘起了头,我也不说。奶奶您以为大姑奶奶跟二姑奶奶两个,哪一个更维护奶奶与二爷呢?”
凤姐斜睨着平儿:“什么意思?”
平儿抿唇:“选秀既然是老太太之意,咱们就帮着呗,二姑娘若选不上,横竖咱们没损失。万一选上呢?”
迎春选上了,当然大房得意,或者,自己公爹就着搬回荣禧堂也不定。
问题是迎春行么?
莫说迎春本身条件不及元春,也没有人真心实意替她筹划。
凤姐叹气道:“舅老爷一直在替大姑奶奶谋划,这事儿你也知道。”
若论才德兼备,二姑娘却是比大姑娘差上许多,却胜在豆蔻年华,如花似玉。试问这世上有哪个男人不贪鲜嫩?
平儿哼一声:“大姑奶奶十四岁进宫,舅老爷就在谋划,熬了这些年,大姑奶奶已然都二十有二了,家里耗费银子能打个金人了,却依旧没个准信儿。
且这是选妃,又不是考状元呢,圣上手底下会读书才子还少呢?未必要把后宫当成殿堂不成?”
凤姐闻言眼眸一亮,旋即又泄气:“这个事儿吧,也不是咱们说了能算,宫中人脉都在舅老爷手里,迎春岂能跟元春比?”
平儿一嗤:“奶奶不兴说是叫二姑娘进宫帮衬大姑娘,”顿了顿,又道:“奶奶且别忘记,这侯府还有爵位之争呢!”
平儿不愧是凤姐心腹,这话正戳中了凤姐肺管子。
凤姐虽说一力奉承姑妈王氏,心里却为了自己一个正经侯府少奶奶成为帮闲而郁闷。
荣国府长房袭爵形同虚设,宝玉这般受宠爱,凤姐一直担忧贾琏的爵位。
她虽然不大看得上迎春,也知平儿句句在理,严格论起来,迎春才是凤姐嫡亲姑妹子,孩子们的嫡亲姑母。
这府里一切都该是自家男人与儿子的,谁也别想抢了去!
次日,凤姐去了王夫人处,隐下了迎春犀利,推说自己尚未找到说话时机。
王氏心里责怪凤姐办事不利,却也知道不好太过逼迫,露了形迹。按下心中不悦:“这事儿吧,虽不在急,毕竟事关你大姐姐前程,你也要抓紧才是!”
凤姐虚应着,笑意不达眼底。
却说迎春,自从撅了凤姐,心里畅快多了,却也知道,自己改变命运的第一道岔路口到了。
迎春既不想进宫,也不想被贾赦卖了换银子。怎么才能与夹缝中杀出一条生路呢?
辗转反侧,终于给迎春觅得一条可行之路:既然选秀在所难免,索性将计就计,先进宫参加初选,等到了复选,再设法跟大姐元春取得联系,那怕是跪地哭求,打滚撒赖放泼,也要恳求元春替自己做主,指婚出宫。
元春能够获得敕封,上来就是三级跳跃直接封妃,此刻肯定已跟皇帝搭上关系。或者元春也不希望姐妹共事一夫,顺手推舟,自己岂不逃出生天!
这条生路虽然渺茫,却是如今迎春能够想到最合理、最有成功几率的逃生之法。
即便不成功,自己也算争取过了。
万一不幸落到中山狼手里,那又是另一番斗法。要么一包老鼠药,大家干净。
或者,给他一月三十匹瘦马伺候,夜夜新郎,不信他能挺得过马上风!
候那中山狼玩完了,自己席卷孙家钱财周游天下,也不辜负上天这番好生之德!
至此,迎春终于放下包袱。
此后,迎春排开一切闹心事情,每日里开开心心享受侯门千金锦绣日子。合着宝玉贾环贾琮探春惜春这些兄弟姐妹,日日凑到贾母房里吃喝玩乐,赶围棋耍钱。
凤姐则一反常态,不仅每日好吃好喝伺候这群小姑子小叔子,更是使了平儿给迎春送来几篓子闪亮铜板,凭她取用打赏。
整个正月间,司棋绣橘再也不用为了每月二两银子不够用在后面拽迎春胳膊了。
这一年,迎春好几次赶在宝钗前头,豪气干云,一推桌上银钱:“姐姐们熬更守夜幸苦了,分了去卖果子吃吧!”
这一年大把赏赐铜板不再是宝钗一人专利。
这之后,厨下每日都有小丫头上门来给迎春主仆们点菜单,司棋再不用为了让自己姑娘吃得好些去跟人磨牙,翻箱倒柜吵架了。
贾母只当是凤姐心疼小姑子即将离家,却不知道凤姐自此开始把宝押在迎春这个嫡亲小姑子身上了。
这一年正月十五上元节,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簇拥着贾母走出了荣国府,走出荣宁街,然后绕过护城河,走过金水桥,顺道观瞧满街花灯。
荣宁二府门前也扎起了鳌山。几百盏灯笼堆叠如山,灯火通明,照耀的荣宁街亮如白昼。
凤姐让人准备一溜装满铜板大箩筐,但有舞龙舞狮彩灯队伍经过,荣宁街上便会下起满天钱雨,逗惹得满街童子追着铜板疯跑,一阵一阵欢呼声直追爆竹响亮。
这便是满城百姓信奉无疑风俗:过桥走病,舍财免灾!
过了十五,迎春欢快日子便结束了。
贾母为迎春聘请教养嬷嬷冯姑姑进府了。
曹颖开始接受非人训练。
临阵磨枪
冯姑姑是退宫精奇嬷嬷,在京都大宅门里很有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