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芳自然明白沈知的意思。
今日白日,三司会审刚洗清了她和沈知的嫌疑,如今却大半夜的在沈知的陪同下去探望周家人。
即使眼下真相水落石出,可她还是不想授人以柄。
“你就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进去便可。”
沈知略一思索,指了指旁边的一颗歪脖子树,“我在树下等你。”
周庭芳独身进入。
常乐在前面带路。
很快,常乐带着她从僻静的侧门入内,和守夜的衙役嘀咕了几句,又塞给他一些银子,那衙役眉开眼笑的接过,随后朝她行礼,“贵人,今日这案子轰动大街小巷,这会子还有无数人盯着呢。您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可别为难小的。”
“自然不会。多谢小哥。”
说话的那贵人衣着不显,又着帷幕,整个人被白色薄纱从头遮蔽到脚,完全看不真切她的脸。
可深夜来探监,出手又如此大方,自然是大有来头。
那衙役早已干惯了这样的事。
做夜勾当的,哪里敢多问多说。衙役收了银子便让开路。
顺着阴冷冗长的甬道往前走,入目所及,皆是昏暗。
大牢里的气味阴冷、潮湿、腐臭。
偶有老鼠“吱吱吱”的乱叫,成群结队的从旁边角落里飞而过。
常乐指着最里面逼仄的牢房说道:“那便是周修远的监牢。周春来和赵氏在另一侧。”
“好。你在这里等我。”
周庭芳抬脚,往前走去。
湿冷的风轻轻拂过面纱,她只闻见一股腐臭的气息,地面的血水没有洗干净,有的已经干涸形成暗黑色的凝块,有的还散着浓郁的血臭,一间狭小阴暗的牢狱里,她看见身着囚服的周修远。
她停下脚步。
隔着栏杆打量他。
周修远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进双腿之间。
听见动静,年轻男子缓缓抬头。
他没有入睡。
遭此大变,他也无法入睡。
四目相接。
两个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
周庭芳在他眼里明显看到了一抹失望的黯然。
他在等人。
等谁呢。
周庭芳想,应该是安乐公主吧。
周修远临死之前,一定想再见沈玉兰一面。
此刻的周修远,很是狼狈。他面色很是苍白,头散乱,满脸尘土。那一身泛黄臭的囚服穿在他身上,与他那张养尊处优的脸显出极为不匹配的荒谬感。
周修远从小就有洁癖。
小时候他不管去哪里玩了,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换掉脏污的衣裳,擦干净身子,再换上家里的常服。
在寺庙那十几年,更是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因为周春来担心兄妹两容貌相差过大,授人以柄,因此总是特意苛待周修远的饮食,好让他育迟缓,形容外貌更接近她的模样。
周修远少小离家,从她考中秀才的时候,周春来就狠心将他送走。
这些年来,无论是中秋还是年关,周修远都不曾回家。
周春来有空的时候,也会带一些生活用品去山上看他。
周庭芳无数次的看见周春来给周修远带的换洗衣裳全是裙装——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