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馨打来清水。李纤凝伤口里粘满了碎叶、泥土,她绞了一条湿帕,一点点蘸出脏物。李纤凝受不得她轻柔的手法,跟挠痒痒似的,吩咐她,“手重点无妨,我不怕疼。”
“小姐不怕我怕,别人家小姐都是细皮嫩肉的,生怕有一丁点儿损伤,坏了皮相,小姐倒好,不爱惜皮相也就罢了,连身体也不顾惜,真叫人想不通。”
“有什么想不通的,你家小姐我就是喜欢受虐。”
话音方落,左肩伤口突然被粗暴摩擦。她那块伤口是刮擦伤,肉芽翻起,扎着数不清的细毛刺。经此摩擦,痛觉直通大脑,疼得李纤凝意识一阵空白,额际汗透青丝。
须臾,疼痛略缓,李纤凝睁开眼睛,转头瞭去,看到素馨捂着嘴巴呆立原地,在她身旁站着仇璋。不消说刚才谁在给她苦头吃。
“你还是舍不得丢下我。”痛意翻涌,压制不住李纤凝嘴角的得意。
从衙署正门到内宅,众目睽睽,于李纤凝名声不利,所以他才专程绕了远路,从后门溜进来。给李纤凝洞悉,自然要得意一番,仇璋瞧不得她那得意忘形的样子,一把将她按在床上,取过药酒浇淋伤口。
伤口经药酒一蛰,痛意成倍激发,李纤凝额头青筋凸起,扯过一绺头发咬在嘴里。
素馨默默退出。
初始的蛰痛过后,药酒的效力挥发出来,各处伤口麻酥酥的,没那么疼了。仇璋一处一处为她清理,属左肩上的伤口最难清理,那些毛细刺需在阳光下方瞧的真切。
仇璋抱着李纤凝坐到西窗下,太阳西落,光芒洒进来,刚好照亮她的肩膀上。仇璋手持铜镊,聚精会神,一根一根拔除比发丝还细的毛刺。
李纤凝十分享受这样的惬意时光,指头在他喉结附近打转,额头紧贴着他的下颌,忽而不安分地仰起头,伸出丁香小舌,舔弄他的耳垂,继而含住。
仇璋坐怀不乱,一把握住她红肿的手臂。
“嘶——”
李纤凝倒吸一口凉气。
“自己照照镜子,这副样子,还想勾引谁?”
“人家想要你原谅嘛。”李纤凝单手搂着仇璋,嘴巴凑到他耳旁,“我们去床上,用你最喜欢的姿势。”
“李纤凝,不是任何事都可以靠上床解决。”
“我要你不再生我的气。”
“不行。”仇璋回绝,“至少最近一阵子不行。”
“一阵子是多久?”
“取决于你的表现。”
“那我乖乖的,你快一点消气。”
仇璋最恨李纤凝对他服软,他压根抵挡不住。所幸毛刺清理完了,他将她扔回床上。没有了身体接触,从容许多。徐徐的给她伤口涂了药,扭伤的关节也用药酒揉过,做完这一切,黄昏悄然而至,窗纸染上金红,李纤凝搂着蚕砂枕,酣然熟睡。
仇璋帮她盖好被子,默默凝视许久。
李纤凝第二天方知魏斯年昨晚来过的事。原是不放心李纤凝才特意跑的这一趟,得知人抓着了,李纤凝受了些轻伤,在房里处理伤口,便没叫解小菲惊动。说今日得空再来探望。
衙门里有两位擅长刑狱的公人,连夜审问了大黑熊,把人打得皮开肉绽,也只交待了姓名,说是叫丁霸,盘踞在小合山十数年,专门干杀人劫财的勾当,至于同伙,咬死不承认。
李纤凝班房里坐着,读了解小菲呈上来的口供,秀眉拧蹙,“审了一夜,就审出来这些?”
“姓丁的皮糙肉厚,老马胳膊都打脱臼了,他就是不松口。”
李纤凝把纸揉得哗啦啦作响,不爽到了极点。恰在此时,魏斯年来了。魏斯年先是问候了一番李纤凝,得知李纤凝身体无碍,才接着问丁霸的事。李纤凝把揉皱的纸抚平递给魏斯年看。
魏斯年看后思索一番,问:“可否将丁霸移交大理寺,由大理寺的人来审?”
“我捉的人自然希望由我手上了结,魏县丞何以急着移交大理寺?”
魏斯年遂道韦从安几日来四处花钱找关系疏通,已经买通了大理寺六位寺丞中的三位,另外三位没有收贿赂,尚在斟酌。魏斯年寻思着这么斟酌下去不是事,案子迟早得打回来。假如李纤凝能把丁霸移交大理寺,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情况会大大不同。
“原来如此。”李纤凝的手指在扶手上扣了几个音节。目光落到衙役小姜身上,“小姜,去请吕大夫,叫他速来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