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声音小,但抱着她的萧晚还是清楚地听见了,低下头,他柔声说道:“歌毋庸置疑是我的弟弟,同样,亦没有人敢否认你萧洛曦是我妹妹的身份。”
洛曦无声地笑了,乖巧地让萧晚把她抱上轿后,便当真一反好动的常态,安安静静地稳坐其中。萧晚亦翻身上马,随花轿一同出门。
嫁娶皆在宰相府内,但花轿仍得按照习俗出去绕一圈,由于皇帝的亲自主婚,宰相府所在的一条街道早早就从街头封锁到街尾,将亟欲一睹相府千金容颜的百姓隔绝在外。
轿子晃晃悠悠,没花太长时间就停了下来,洛曦听到喜娘在外面念叨着什么,随后高叫一声“踢轿门”。还来不及做任何心理准备,轿门被“哗”的一声用力踢开,她只能从喜帕下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
心,莫名地颤悠一下。出了这轿门,重新进入萧府,她的身份,就已不再是萧家小姐,而是离歌的妻子了。
洛曦听到外头很多纷杂的声音,不用问也知道来的客人很多,且身份尊贵。自嘲地勾勾嘴角,她想,皇帝在里头,大概是把整个朝堂都给搬到相府里来了吧!
牵着大红喜结的一端,洛曦细步朝里走去,一路上,道贺声仍是不绝于耳,不时,还能听到萧晚客气应酬的回话,但却一直没听到新郎倌的声音。
越是往里走,洛曦的心跳就越是不受控制地加速,即便明知这场婚姻的真相,但要在崎月国最有权势的一群人面前跟一个男子拜堂,做再多的心理准备,她还是忍不住紧张。
悄悄地在红绸缎上擦掉手心的汗,洛曦感觉到身边的人停住了,她也停下了脚步。原本吵杂热闹的大堂忽然安静了下来。
什么都看不到的洛曦自然不知道情况如何,只能竖起耳朵响捕捉一些蛛丝马迹。然后,她听到皇帝声如洪钟地笑道:“呵呵,离爱卿与洛曦果然是一对璧人,幸好朕当初没有误把洛曦纳入后宫,否则,离爱卿岂不是怨死朕了?”
洛曦这才听到离歌说话,语调依旧淡然,听不出有什么喜悦或是不满:“臣谢陛下成全!”
“这不成全不行啊?离爱卿掌着崎月的兵权呢,万一朕真的夺你所爱,被离爱卿记恨在心,起兵造反,朕也招架不住。”皇帝的声音充满着笑意,但出口的话却令人哗然。
在座的群臣皆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洛曦更是身子一僵,她知道功高震主,离歌如今地位必定对皇帝造成威慑,但皇帝在没有捉到任何把柄之前,也断不可能贸然动他的。那么,这番听似玩笑的话,是警告,还是试探?
然当事人,淡定依然,离歌连眉都不抬一下,不卑不亢地回道:“陛下言笑。”
简简单单四个字,化去了冷场的尴尬。离歌从来不是那种会叫口号表忠心的人,若是其他人,面对皇帝这样的玩笑,怕已跪到地上高呼“忠心赤诚,天地可鉴”之类的废话。但离歌的回答,却更显问心无愧。
皇帝眼中倏地掠过一抹诡异的光芒,唇角微勾,他朗声道:“哈哈,离爱卿对崎月的忠心耿耿,朕看在眼底。来,离爱卿的大喜日子,朕身为主婚人,定不能误了吉时哪!”
说罢,他给一旁的主礼官递了个眼色,道:“开始吧!”
前面念的那一堆洛曦没太能听清,过了一会她听到主礼官扯着嗓子高喊道:“一拜天地——”
平常人家,是拜天地,但天子面前,自然只能拜天子。
离歌正要躬身弯腰,忽然敏锐地捕捉到前方有一抹极细微的银光,冲着皇帝而去!
眸内精光聚敛,其他人根本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他已一手扯过手中的大红绸缎,迅猛地向前甩去!
与此同时,极为靠近他们的地方,一直低头随侍一旁的萧府仆役竟猛然抬头,高喊一声“狗皇帝去死!”就手持匕首向皇帝狠狠刺去——
“皇上,小心!”伴在皇帝身后的汪公公骤然惊呼,一步跨前,挺身挡在皇帝面前,迎向那劈面而来的匕首。
糟!离歌见他这么挡在跟前,顾不得内力反噬,瞬间便敛了贯注于红缎上的真气。然,距离太近,气势太强,他纵是反应再快,亦无法完全收住去势,夺命般的红缎,虽卷住了匕首,但仍擦过汪公公胸口,“噗”的一口鲜血,喷洒在布置得红艳艳的厅堂之上。
但离歌无暇顾及受伤的汪公公,手臂一收一放,红缎像是有生命一般,回转过来,将那名行刺的仆役一卷,将他整个人甩到堂前。
一连串事件,不过发生在瞬间。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影晃散。
满堂哗然。
就在一片纷乱,无人能反应该有何举动之际,一个响亮的声音压下了所有的骚动:“护驾!”
禁卫军立即将在皇帝身边形成包围圈,本来在厅堂之外的大队人马也顿时把喜堂团团包围。
在关键时刻仍第一时间冷静指挥的,正是当朝宰相萧立。他表情严峻但沉着,眼神犀利地扫视全场一周,让到场的臣子都噤了声。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紧紧盯着刺客的离歌脸上。
这时,被汪公公推了个趔趄的皇帝已经站定,稳过神,他无暇顾及他人,高喊道:“太医何在?还不上来?”
“微臣在!”人群中传来老太医急切的应声,救人如救火,眼见汪公公已陷入半昏迷,他匆匆地赶到前头,从禁卫军让出的缝隙中挤进去,为受伤的汪公公作应急治疗。
皇帝这才示意禁卫军让开,走到人群之前。萧立不无忧虑地道:“陛下,现在还未能确定刺客是否有同伙,还是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