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曦只能抱着脑袋满地打滚,痛苦地呻吟不止:“诱掖,不要……不要……”
“洛洛!”萧晚一掀帐帘冲了进来,一把抱住缩成一团的洛曦,“怎么了?洛洛,出了什么事?”
洛曦虽睁开了眼睛,然向来灵动的黑色眼眸却一片空洞,彷佛受了莫大的惊吓般失了魂似的直视上方。她的嘴巴微微张着,小口地喘着气,却仿佛怎么也顺不过来。
不好,这样会出事的!倒抽了一口冷气,萧晚一想到她可能死在自己面前,就觉得心房一阵紧缩,像要窒息般疼痛。
他眉心轻蹙,不断地替她擦拭着额头的冷汗,温言劝慰:“洛洛,没事,没事的,大……师傅在这里,没事的!”
“师傅?”洛曦这才仿似注入一丝生气,眼珠略有微动,睫毛眨巴两下,竟流出两行清泪,“师傅……师傅,我好怕,他不要我了,他讨厌我了……”
萧晚还不及继续安慰,就突然被洛曦一把推开。然后,她忽然笑了。那笑容无比绝望,却又无比清丽,她定定地看着他,说:“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大哥……我一直……一直都信任着你啊……”
萧晚一怔,伸出去的手倏然僵住,甚至来不及接住猛然又陷入晕厥的洛曦,任她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呆呆地站着,望着倒在地上的她,双手僵硬,无能且无力。百转千回,千回百转间,他终是长长叹了口气。然后,他躬身抱起洛曦,默默地将她放回到床上。
看着那张略显稚嫩的娇美容颜,萧晚无声地苦笑,笑容仿佛黄连渗入清水,瞬间便蔓延了苦味,无声无息:“丫头,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你死。真的,没有……”
他是有确切的把握才会下令的,他相信离歌和柳云飞既然答应了他,就一定不会让她出事。对于他的好兄弟,他素来很相信,很确定。于此,于她,他问心无愧。只是尽管如此,素来平稳的自己心头也因她的误会,而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不该是如此的。萧晚低叹一声,替洛曦掖好被子,站身想出去透气,一转身就看到离歌掀开门帘,弯身走进。
四目相对间,萧晚首先移开了视线,轻声问道:“有事?”
离歌连余光都没有扫向躺在榻上的洛曦,平静无波地说道:“援军已抵,明日启程靳原。”
萧晚点了点头,表情凝重。靳原乃是已投降的小国高齐的一座要城,与燕居国西口的关卡郦城唇齿相依。假如他们能攻下郦城,可以说燕居的西口已是囊中之物。
可想而知,燕居国也定会在此部署最精良的军队,怕是绝不输于这座他们久攻不下的西口天险之关。然不管怎样,郦城至少没有斐门关的地利作为阻挡他们大军继续前进屏障。
攻打郦城,凭的只是两国的兵力谋略,萧晚有绝对的理由相信经验丰富且兵强马壮的他们,必是燕居国大军最为棘手的敌人。
毫无疑问,靳原一战将会是崎月与燕居此番交战的决胜点。
“那么,她怎么办?”离歌望向帐内的洛曦,想起昨夜所见,还有些难以言语的震撼。
“我想带着她。”萧晚犹豫了下,还是咬着牙请求,“现在城里城外,皆是兵荒马乱之际,她一个女孩,又无功夫,独自上路怕是麻烦的紧。”
“那孩子不是认为你想杀了她么,她还会愿意怪怪跟着你?”倚在树干上的柳云飞不以为意地说道,口气里略带嘲讽:那孩子可不是听话的主儿,何况这样的妖怪也会出事的么?他倒觉得他们才更容易出事!
“什么都没有说,这原本就是我的错。”萧晚也知道柳云飞的心思,只是对她,他放心不下。也许这是上辈子的他,欠她的。
当洛曦喊出那声“师傅”的时候,竟如千面小鼓同时在心头敲响,让他在那一瞬间脑袋“嗡”地一声,出现模糊的迷思。
依稀中,他仿若置身黄泉彼岸,一切都是那么的朦朦胧胧。隐约中萧晚感觉到有些不似人形的小东西,总爱围绕在他的身边嘻哈玩闹。只是他怎么努力都看不清楚,唯一清晰的,便是长大后的洛曦那张笑盈盈的脸,温婉可爱,总喜娇俏地冲他喊一声——“师傅”。
尽管,他在洛曦扑入怀中的一刻已经猛然清醒,但那一刻产生的幻觉却似魔障般挥之不去,苦苦缠绕。萧晚感觉着指尖传来的触麻,清晰的自嘲不由地泛上他俊俏的面容:从小他就像尊木偶似的按着父亲设定好的路线,坚定不移地一步步地往前走着,从懂得思考开始,他就学着自行布下一个个未来的局。
萧晚深信所有的事情都不会超出自己的掌控,而他也已习惯了一切照计划推行。唯独是这个少女的出现,每一次都扰乱着他的步伐、他的心绪。对于阻挠他计划的人,他应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然而对于她,他却总是没有理由的一再心软。
“萧大哥,你迟早会被自己的心软害死。”柳云飞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那张写满了一切的脸,他还能再说什么?
“要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就抛下我走吧。”萧晚静静地笑着,笑得无怨无悔。这是第一次他想要只为自己的欲望做些什么,他不会后悔。
“不求同生,但愿共死。”离歌定定地看着他,然后平静地丢下八个字,转身离开。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发现,背对着他们的洛曦,此刻正睁着眼睛,泪流满面。
原来,他真的没想过要她死;
原来,他真的想守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