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地甩了甩手,洛曦调转步子,正视这个有些面熟的小兵:“将军应该是不想我去前厅妨碍他会客吧?那我改去厨房弄点吃的总可以吧?”
这么一说,他果然定下心来,点头首肯。洛曦无奈地摇了摇头,边走边随口问道:“你叫啥?我们之前见过么,怎么看你有点眼熟?”
小兵憨厚一笑,摸了摸后脑勺:“姑娘一定是错认了,我叫苏采喻,原是先锋队的,郦城战后才作为姑娘的贴身侍卫调守大宅。”
“苏采喻?”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一下夺去了洛曦全副心神,她有一瞬的恍惚,隐约地好像又看到一张曾一度整天晃悠在自己眼前的脸。还没回过神来,嘴巴已主动地张合——“你认识一个叫苏采堂的人么?”
苏采喻闻言一僵,难以忽视的忧伤自他纯朴的脸上滑过,垂下脑袋轻声道:“采堂……正是舍弟。”
洛曦一震,她瞪着苏采喻,想从上面找出一丝往昔那经常调侃她的酸菜汤的影子来,却发现这张憨厚老实的脸跟苏采堂的得意飞扬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但,他终归与那个为保护她而死的男孩子流着相同的血脉……洛曦眸光放柔,待他也多了几分亲切。她豪气地踮脚拍了拍苏采喻的肩膀说:“酸菜鱼,以后有什么事,我都挺你哈!”
“谢谢姑娘,不过,我不叫酸菜鱼啊……”苏采喻抬头看她。
虽然他十分不解这除了传说中的夺命回旋箭外,实在没什么别的能力的丫头凭什么“挺”他,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扬起感谢的一笑。
他的笑容蔓散着午后阳光暖暖的味道,那一刻,真的让洛曦仿佛又看到了笑着冲她喊“饭桶开饭”的苏采堂。
不由迷蒙。
片刻后,竟落下一滴泪来。透着泪光,洛曦看到苏采喻无措的面容,这才强迫地稳下心神,歉意地说了声:“抱歉。”
“姑娘……”苏采喻沉默,不是没有替弟弟觉得不值过,他始终认为一个兵士的骄傲,是死于战场。而他天分十足的弟弟却……
想起之前收到的那封家书,字字句句皆是苏采堂对洛姑娘的喜爱,及他们纯真的友情。不在自己的身边,他定是寂寞的,可是因为有了洛姑娘,采堂才能过得那么开心。
苏采喻认真地对洛曦做了一个揖:“谢谢姑娘对舍弟的关爱,能遇见您这样的主子,采堂很幸运。那段日子,他真的很开心。”
洛曦微笑,笑容中渗着晶莹的泪水。逝者已矣,身在战场,她知道自己不能整日沉溺在追忆中。只是午夜梦回,总时不时地想起那个纯真的少年,死不瞑目却仍带着浅浅笑容——因为,保护了她。
“好了,我们走吧。”深呼吸一口气,洛曦告诉自己要再坚强一些。
于是,她抬头、挺胸、踏步,坚定不移地向厨房出发!不料才拐过弯,她就又差点跟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对……对不起。”洛曦勉强在对方和苏采喻的抢救下站稳脚跟。她尴尬地抬起头,黑色的瞳眸里印出一张难以言语的脸。
视线,竟无法从他身上离开。
宰相
洛曦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其实他长得并不特别。他给自己的感觉,也不若离歌,那种几乎震慑灵魂的吸引力。
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移不开自己的视线,眼眶内有些盈盈的水珠,似沉溺了千年的委屈。
为什么呢?
洛曦突然觉得自己很变态,总是对这样、那样的陌生人产生奇妙的感觉。如果是长相奇好的男子,她还勉强可以说自己花痴好色。但眼前这人实在难以和帅气扯上关系。尤其,她已看多了柳云飞及离歌那般的绝色。
眼前这人身高八尺有余,额发很长,斜斜垂下,竟覆住半张右脸,让他看起来有些颓废。应是不大的岁数,却给人垂暮的感觉。洛曦没由来的一阵心悸,尤其是不经意地对上他那灰黑色的左眼之时。那明明是毫无神采的麻木,却让她的心跳得突兀。
她从没见过那样的眼睛——虽离歌的双眼也常是漠然不带起伏的,但始终是潜藏熠熠神采,光辉动人。不若眼前此人,眼底沉寂得仿佛真是一汪死水,连星点大的光亮都没有。若不是发现他的眼珠有细微的颤动,洛曦几乎要以为他是个瞎子了!
然正是这么一双无神的眼,此刻正牢牢地盯着自己,好像要将她的骨血都看透一般。洛曦不由得小退半步,然视线却无法从那双灰眸中移开。
跟在一旁的苏采喻眼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一步,把洛曦护在身后。然他随军多年,经验丰富,知道若是一般人,便根本无法进入这座府邸。相信肆无忌惮穿行在这里的他,定有不低的身份。
于是苏采喻有礼地对那名脸生的男子恭敬一揖,客气地问:“这位公子,可是随宰相大人一同前来?”
那人却像没听到似的,连半点注意力都没有施舍。他越过苏采喻的肩膀,依然直愣愣地看着洛曦。
这个人太奇怪了!苏采喻眉头一皱,脚步平移,将洛曦完完整整地挡在自己后头,正面迎视对方。
那人这才敛回眸光,什么都没说就迈开步子径直走开。洛曦怔怔地注视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下一个转角处,才撇撇嘴,呿了一声,道:“这都什么人啊!”
只是那时候她如何也想不倒,自己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了答案,并且还是大大出乎她意料的答案。
那人名为幽咽,在朝廷上其实并无一官半职,却是宰相大人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当朝宰相萧立是出了名的文武全才,深受崎月国主的信任,权可倾国,却忠心耿耿。朝堂上少有能与萧立争锋之人,但老谋深算如他却对幽咽言听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