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怒道:“这事全怪他,要走了怎地也不和姐姐说一声?我就不信他对姐姐的心思一点都看不出来。现在他倒是走了,却害了姐姐病这么重。”
东年叹息道:“怕他就是因为看出我的想法才走的。人家对我本就无心,我想再多也没用。小妹以后也别提他了罢,他这种举动,明摆着就是想说我们已经两清。他既然表了态,我想再多也只是自寻烦恼,不是么?”
东华呆坐了一会儿,才道:“我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儿。就是……就是觉得有些不公平……姐你这么喜欢他……。”
“傻妹妹。”东年道,“我喜欢他,他就一定要有什么表示不成?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姐都想得开,你还有什么想不开么?病这一场也好,等病过去了,我对他的那份心,怕是就淡得差不多了罢?”
她现在仍发着高烧,嗓子喑哑难听,说了会儿话后就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东华忙又倒了杯水,喂她喝了,也不敢再引她说话,只自己坐在床边,呆呆想着心事。
东年停了一会儿,问道:“小妹,在想什么?”
东华轻轻道:“我在想,小云马上就要嫁人了,想来,姐也快了。虽然亲事还没订,可是,姐已经及笄,上门求亲的又这么多,嫁人也是早晚的事……。”
东年没说话,静静听东华下面的话。
“我想,姐长得这么好看,性格又好,书读得也多,心思也灵透,还会做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到底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姐姐呢?”
东年喘了一会儿,道:“小妮子想这么多做什么?嫁谁不嫁谁,不还是爹娘一句话么?总之爹娘疼我们姐妹俩,不会随便将我们配给哪个人就是,有爹娘替我们挑选,小妹还有什么不放心么?”
东华摇摇头,道:“姐,我不是不放心,我也不是在为自己担心。我只是觉得,我们这县里,没有人配得上姐姐。”
东年一怔,道:“小妹又哪里来的这种古怪心思?你姐姐哪有你想的那么好说的那么好?而且……而且这县里的好人家也不少,哪里就配不上了?”
东华道:“县里好人家确实多,可是,姐姐读了这么多书,总得嫁个懂姐姐的人才好。”
东年不语。
东华又道:“虽然姐姐表面上温婉柔顺,跟娘很像。但是我们姐妹一母同胞,我总感觉得到,姐姐的那颗心,和我和爹更相像。姐姐柔顺,是因为爹娘不干涉我们,很多事情我们都可以自己做主,所以,用不着姐姐表现出刚强执拗的那一面。可是,如果将来姐姐嫁了一个严守礼法动辄规矩的郎君,我觉得,姐姐纵然表面上可以成为一个贤妻良母,但那颗心却终归是无人能懂。姐姐的心不是那种甘心被束缚的。”
东年笑笑,低声道:“你这小妮子鬼灵精,又哪里弄来这么多的古怪话?”
东华道:“我只说真话。姐,一个真正温婉柔顺的女子,会同我说这么多嫁人前的事情么?怕是早会羞红脸跑掉的吧?”
东年咳了几声才道:“你姐就算想跑也要有力气啊。”
“姐如果真的不是我说的这种人,怎么会喜欢上那个江湖人?又怎么会任由自己照顾他这么久?还为他淋了雨?姐,你的温婉是照顾着我们东家的脸面,而你的那颗心,其实一直向往着自由,这一点,你和我一样,不是么?”
再生病东年重卧床
东年半晌不语。
其实,她根本用不着再多说什么。
东华本就是她,东华心里如何想,她心里便如何想。
只不过,她知道东华是自己,而东华却不知道。
这是两人间的唯一不同。
门轻轻响了一下,小翠端着药走了进来。
东年喝了药,将空碗交给小翠,小翠接了。
东华忽问道:“小翠,我爹娘有没有吃过早饭?”几个人都是刚刚起来就被惊动,之前根本来不及吃。
小翠道:“奴婢去前院问下便知。华姑娘想是饿了,小翠这就去厨房端些吃的过来。”
东华点点头,不放心地道:“我姐现在身子虚,你叫厨房熬些清淡的粥,不要太油腻。”
小翠应声退了下去。
东年闭了闭眼睛,东华见了,忙道:“姐是不是有些累了?再睡一会儿吧?很早就被我吵醒了。”说着用手背轻轻触了触东年的额头,又道,“烧得仍是很厉害,看来这药要多喝几服才行,等下我亲自去煎好了,也不知道这帮煎药的有没有熬够时辰就撤了火。”
东年无力摇摇头,轻声道:“这药刚刚喝下去,哪有见效那么快的?小妹也忒心急了些。”
东华不满道:“我能不着急吗?你是我姐哎,现在病成这样子。我若不心急,还怎么当你妹妹?”
东年一笑,低低道:“当初我出疹子时,你隔着窗子说得倒比现在好听得多。”
东华一怔,脸一红,道:“我,我那时年纪小,不懂事么……姐你居然记到现在。”
“当然了。病在身上,还要被自己妹妹骂着病鬼,还说爹娘不疼不宠不爱的,能不记着么?”说着东年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
东华扭捏道:“我那时太小了嘛……。”自己也知道这理由站不住脚,只低低哼一声就不说话了。
东年见她局促,道:“那时妹妹脾气不好,现在却好得多了。这样,姐姐倒也放心了。”
“姐姐放心我,那自己呢?”
“我?”
“是啊。我知道姐姐一向关心身边人,关心爹娘,关心我这个妹妹,甚至连家里的下人都一一关心。可是我就没见到姐姐有多关心自己,多少一涉及到姐姐的事,姐姐自己先就想得分明,生怕行差踏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