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间,那侍卫似是想起什么:“奴才好象听其中一位说,回什么园?”灏宇的身形开始晃动,惨白的唇边崩出一句:“牵马来,本宫去涵园。”
涵园外,几匹马车落寞而立。灏宇下马,呆望着马车,棉帘静垂,帘外那斑斑殷红触目,直刺得他眼前昏沉沉的。
大门虚掩,他推门,缓缓步入。园中寂寞无声,乱鸦过,撩拨寒雪秫秫响,一声声送一声悲,灏宇已是泪流满面。
依稀中,前面廊柱旁倚靠着一抹浅淡人影,瑟瑟清风掠过,乌黑的长发无力的拂动着,遮掩住半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只露出一双悲伤幽哀的眼眸,黯然销魂。
灏宇几疑已在梦里,脸上百感交集,近到面前,喉咙颤动发不出声,只是展臂将她紧紧抱住了。眼前分明是有人死了,只要她还活着。
休休全身冰冷,已是气若游丝,嘴角无力的嗫嗫着:“我以为可以让他舒服些的,就要他一个人在里面了,是我害了他…”
天际死了。
所有的丧事都是灏宇帮她操办的,足足办了三天,这期间,沈不遇也来过一次,看着满眼凄惨,不禁摇头叹息。到第四天,随着入殓后最后一枚钉子的锤入,告知着天际年轻的生命已经荡然消失了。
休休一直由柳茹兰和燕喜寸步不离的照看着,滴米不进,似是行尸走肉。灏宇看着凄切,和柳茹兰一商量,将她连同燕喜一起接到自己的行宫暂住。
在行宫,灏宇自是吩咐宫人想尽办法博取休休开心,也是料理得周到,加上燕喜又在身边,渐渐的,休休的面容稍显起色。
泓宇醒来的那天,休休已经由燕喜陪伴,侍卫一路护送,送天际的灵柩到孟俣县去了。皇帝病重,泓宇又是这个样子,灏宇脱不开身,只好叮嘱那些侍卫一路好生照看,等事毕再好生接她回来。
泓宇摔马的消息不知怎的让皇帝知道了,轩正爱子心切,挣扎着非去不可,沈不遇等老臣跪劝不住,商议之下,吩咐宫人抬了七宝辇舆,让皇帝躺着,上面罩着厚厚的幔帷,浩浩荡荡抬进了太子宫。
轩正由宫人搀着,艰难的来到床榻前,看爱子昏迷着,一时老泪纵横,颤巍巍握住泓宇的手,声声呼唤爱子的名字,在场的人无不唏嘘不已。
想是老皇帝的爱心感动上苍,泓宇的眼睛缓缓睁开,许是还在梦中,只是迷蒙的看着轩正。轩正悲喜交加,含泪道:“好了好了,我儿醒过来了。”
一句话惊醒床上人,泓宇大恸:“父皇,您怎么成这样?…”二人抱头痛哭,一时间床两边黑压压跪满了人。
好容易,轩正笑了:“皇儿醒来就好,父皇在这陪着皇儿。”父子俩安静的对望着,不多时,泓宇沉沉睡下,皇帝在床边留恋了片刻,才宽心的由宫人搀扶着回宫了。
第二天灏宇进去的时候,泓宇看起来已是神清气爽。一见他,泓宇吃惊的问:“灏弟,你什么时候来的?”
灏宇一愣,旋即笑道:“看你睡糊涂了,我一来就在父皇殿里碰见你了。”
泓宇也笑:“看我是迷糊了,有些事情还真的想不起来。”
灏宇想说休休的事,看他心情愉悦,人又刚刚恢复,想想还是等休休回来再告诉他。
皇帝下旨,为了太子能安心养伤,任何人不得进入打扰。这样,连灏宇也不能再去见他了。
太子养伤,皇帝病情似乎有了缓和,一时朝中太平安静。
冬天的第二场雪来了,潇潇簌簌下了一天一夜。灏宇一直呆在行宫,担心着这场雪是不是将休休回来的行程给耽搁了。
久违的太阳露了脸,冰雪开始消融,休休回来了。
人已清瘦许多,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脸色仍然苍白透明,想是勉强撑着,人随时要被风吹倒般。
她一进楮家大门的时候,看到倪秀娥便失声痛哭,长跪不起。倪秀娥早已闻得噩耗,一见休休,只会抱住她嚎啕大哭:“孩子,这是命啊!老天爷已经安排好的,逃也逃不掉的…”
倪秀娥抬眼望苍天:“曹桂枝,你说这是四宝的劫数,我已经烧香磕头了,你为什么还不保佑他…”
休休想到这里就会止不住的流泪,灏宇安慰她,说了很多好话,休休一想自己已是烦着他了,再凄惨惨悲切切的样子怕是不妥,也就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只是显的有点沉默寡言了。
如此过了几天。灏宇正在陪休休说话,有宫人进来禀告:“轺王爷,太子有请。”
灏宇低头看休休,见她眼帘闪动了一下,便笑道:“上回你去那一次,泓宇也恰好从马上摔了下来,昏迷了好几天,因为你有事,所以也没告诉你。”
休休一惊,随即淡淡答道:“他现在请你去,想必已没事了。”
灏宇轻声问:“要不要一起去?”
休休摇头,苦笑道:“我这个样子,怎么可以见人?”
灏宇想开玩笑说,那你怎么可以见我呢?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只是笑笑,说道:“等我一走,你去花园散散心,那里的腊梅开了。”
他还没出宫门,却见泓宇已站在门外,神采飞扬,一见他出来,脸上露出开心的笑。
灏宇被他的笑感染了,说道:“说是请我过去,怎么自己倒不请自来了?”
泓宇环视四周,嘴角甸了自在舒适的笑意:“好久没出来了,也没人来看我,只好自己跑来了,想看看你行宫里有什么稀罕物?”
灏宇心里一动,笑道:“是有稀罕物,我领你去看。”泓宇玩兴大发,拉了灏宇便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