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大悦,不由哈哈一笑。随从们自然纷纷赞赏,顿时身边充斥着“皇上神武”等颂词,只有聂无双并不开口。
“聂姑娘以为如何?”他笑着问她,深眸中却带着一丝探究。
聂无双微微一笑:“空弦惊鸟,不过是鸟儿太过容易受惊,无双还看不出皇上武功如何。”
“照你所说,不过是鸟儿太弱,不是朕的武功高?”萧凤溟问道。
聂无双摇头:“无双不是那个意思,皇上自然是武功高强,但是不该以鸟儿受惊才看得出来。”她在隐喻他找了太弱的对手。
萧凤溟微微一笑,不再往下再问。
男人去打猎,聂无双不通弓箭,自然只能在树林中牵着马儿漫步,或者兴致来了,拿了小弓小箭,命侍卫抓了几只山鸡野兔,在草地上射着玩,但大多是十射九不中。唯一中箭的通常是倒霉的侍卫。
她本无心玩乐,但是射了几把,也顿觉兴趣来了。不知不觉,她拿了弓箭,牵着马儿顺着他们骑马离去的方向慢慢向树林深处走去。
侍卫不知她身份,但是能随行圣驾的自然是重要的人,因此也不敢掉以轻心,不远不近地跟着。
聂无双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一只小梅花鹿,圆滚滚的大眼睛,清澈如泉水,她一时欢喜,不由悄悄靠近,手中箭射出。
“啪”地一声,果然还是没有命中目标,梅花鹿受惊跑了。
她叹了一口气,懊丧地丢了手中的弓箭。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朗朗笑声。聂无双一惊,回过头去,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皇上已经转了回来,正站在不远处笑着看着她刚才射不中的窘状。
聂无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不敢发作,低头道:“皇上。”
萧凤溟捡起她丢掉的弓箭,比划笑道:“你这招叫做什么?是梅花鹿容易受惊,看不出你骑射的水准吗?”
他在拿刚才她说他“空弦惊鸟”的那件事来打趣她。
聂无双脸一红,故作镇定:“这只能说明无双骑射太烂。”他已经站在她的身边,聂无双这时才发现他的英挺伟岸。
几次见他,他的儒雅斯文令她几乎产生一种错觉,觉得他深沉如睿智的中年男人,可现在他站在自己身边,她这才发现他不过是与萧凤青一样的年轻男子,一样英姿勃发,充满了男人的力量与英武。
他比划了几下,忽然指着前方:“你看,刚才那小鹿在笑话你射不中它。”
聂无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在低矮的树木丛中,刚才的小梅花鹿好奇地向这边张望。它的嘴因为嚼着嫩草而一歪一歪,乍看起来就真的好像在笑话她。
聂无双窘得满脸通红,不由恨恨跺了跺脚。
“要不要朕替你射下它?”萧凤溟笑着问道。聂无双摇了摇头:“无双本来就不想伤她性命,就想把它捉回去养着玩。如今要是伤了它,它就该恨我了。”
“无妨,只要是朕伤了它,却是你把它的伤养好,它一样对你感恩戴德。”萧凤溟淡淡说道。
聂无双听了只觉得怪异,他好像不是在说这梅花鹿,仿佛在说别的。她想了想:“那这么说,皇上要做这个坏人,让无双来做好人了?”
“这世上总有人来做好人,也有人去做这个坏人。”他一笑,拉动她的弓箭“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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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一声劲风过后,百步远的小鹿顿时应声而倒。
有侍卫欢呼着去捉来,聂无双看见箭已经射中它的前腿却不伤及它的骨头,不由赞道:“皇上的射箭功夫十分精妙。”
萧凤溟微微一笑,把弓箭交给身后的侍卫,在林中漫步。他没叫她离开,聂无双只能跟上。
林中寂寂,六月底的天气,山外已是热浪滚滚,但山林中依然十分阴凉,他走在前面,悠然自得。聂无双却渐渐紧张起来,今日的他穿着一件玄青色绣盘龙劲装,乌黑的发用龙纹金冠固住,黑色的靴子上绣着金丝龙纹腾云。英姿挺立,行走间幽幽的龙涎香淡淡弥漫。
聂无双忽然想起那一夜在睿王府宴饮时自己跪在他的面前,那样低入尘埃。而如今自己竟然又能与他一同林荫漫步,人生际遇就是如此,总以为已经是绝境,却还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刻。
她感叹的目光被他回头捕捉住,他笑着问:“你在想什么?”
聂无双心头怦怦直跳,半天才道:“没想什么,在想兄长的伤势。他实在是不能再拖了。”
“无妨,最多不过明天‘玉蟾’就能拿到了,云乐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笑着道。
聂无双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想要跪下谢恩,他已经回过头牵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跪下:“你不用谢,朕还用得着你大哥的地方。”
他的深眸看着她,聂无双心头一跳,不知怎么的,她只觉得一阵阵心虚慌忙避开他的凝视,支支吾吾:“谢皇上隆恩!”
她的无措落在他眼中,忽然他微微打趣:“那日你夜闯圣驾前,不是说,你愿意伺候朕?”
聂无双猛地抬头,这一句,含了太多的含义与暧|昧。若是换成萧凤青来说,她顶多瞪一眼,或者也凉凉地反讽一句。
但是他是皇帝。是可以决定她今后是荣是辱的帝王。
“无双……怕皇上被人诟病。”许久,她才缓缓说道:“就算无双不在乎,皇上也可以不在乎吗?”
她看定了他的深眸,缓缓说道。手心却沁出冷汗,他的手很温暖,很大,包住她纤细的手掌。她感觉到他掌心有硬茧,刺刺的,痒痒的,令她心中一阵阵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