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也许是江洵生的那句玩笑话起到了作用,两人一次过。
郭志武喊下休息二十分钟,江洵生满身泥的从泥里爬出来,刚站直,就听见场务老师嗓子响彻片场,“谢谢江老师的夜宵!”
江老师本人:“?”
满身泥泞的江洵生走到场务老师身边时,看见的就是傅呈以及傅呈背后的大横幅——江老师请大家吃夜宵!
横幅挂在一个面包车上。
两位师傅从面包车上下来,火速搭起了一个临时桌子,把面包车里成箱的还热着的小吃、甜品、奶茶、咖啡、汉堡等各式夜宵零嘴摆放在桌上,十分张扬。
傅呈朝江洵生走过来,看着江洵生的满脸泥,想伸手擦一下被江洵生躲开,“没拍完,擦了一会还得补,得和前面镜头一致。”
“怎么又开始请了?”江洵生又问。
傅呈:“现在既是主演,题材也不特殊,当然要请。”
“我自己会请的。”江洵生说。
傅呈说:“我知道,但你拿到这个角色我也很开心,所以我想做,想代你请一次。”
合适?
没想到傅呈会这么说,江洵生过了很久才哦一声。
江洵生:“怎么这么晚还来?”
“明早不用着急去公司,难得有这样的空闲,就来了。”傅呈道。
知道了脸上的妆要为接下来的镜头保留,傅呈抬手越过江洵生肩,很轻地磨了两下江洵生的后脑勺,“辛苦了。”
江洵生一僵,傅呈很快把手收了回来,“听郭导说,你以前的一些戏比这个还要辛苦得多。”
“没有什么辛苦的。”江洵生说,“我运气已经很好了,影视城——”
江洵生话还没说完,傅呈打断了他,接上他的话,温声道,“影视城多的不是连烂剧都接不到的人,只要你想接就有剧组肯要,运气已经比很多人很好了。又想说这个?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傅呈压低音量,“辛苦不用比较,我等你收工。下次等你休息时间多一点,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一些不可名状的别样的情绪倏然在江洵生心底发芽,他蜷了蜷指节,才嗯了一声。
江洵生突然想起来,和郭志武签约的那天,吕珩闯进来想搞砸他这个角色,傅呈说为自己担保时,他也是这种感觉。什么感觉?
委屈是一个很矫情的词语。
在江洵生从小的成长环境和认知里,的确如此,一直如此。
他其实从没有认为自己委屈过,他是发自内心地认为,无所谓,往粗略了说大家都是混口饭吃,没人不辛苦的,不过是三荤两素和满汉全席的区别,他能挑着菜下饭,已经很不错,已经优于很多人了。
可当真的有那么一个人,站在你面前,为你摆平一些的确不公平的事情,为你扫清所有本就不应该由你承担的阻碍时,他才恍然,原来好像是有所谓的。
原来这种感觉就是委屈。
他从小就没人可告状,还以为这两个字的背后包含着的,都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中场休息结束得很快,江洵生又投入进下一条戏的拍摄中。
这也是今天的最后一场戏,马桥被小儿子脸冲下按进泥地后,快要窒息时愤起反抗,挣脱坐起来后,摸到旁边的利石,精确地砸在了小儿子后脑勺,紧接着又为泄愤,对着小儿子的没有动静的身体拳打脚踢了一阵。打爽了一探颈动脉才发现,人已经没气了。
到此,今晚的拍摄终于收工。
傅呈和江洵生一起回了酒店,傅呈也忙了一整天,开车的是司机。到酒店后,傅呈和江洵生一起上了楼,手里还拎着一袋打包盒。
那是傅呈特意带过来的夜宵,一碗很清淡量很少的粥。
进到江洵生的房间后,傅呈先是打量了一遍,而后才找空落脚走到窗台边的椅子坐下,把打包盒打开,给江洵生摆上餐具。
剧组订的房间都是标间。
江洵生的房间很乱,门一打开走廊处就摊着一个他打开了的行李箱,往后走,床侧也摊着一个,没叠好的衣服随意地散落在地上、床上、椅背上,桌子上的日常用品也散乱着。
“这几天太忙了,没空收拾,”江洵生解释道,“平常不这样。”
傅呈:“嗯,我记得上次去你家里,挺整洁的。”
江洵生坐过来,拿起勺子舀了两口粥喂到嘴里。
“家里的三箱泡面还在吗?”傅呈又问。
江洵生:“不在了,陈哲飞抱去公司里让大家自取了。”
傅呈笑一声,想起监视器里的江洵生,问,“你现在饰演的这个角色,是什么样的?”
“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实则把握黑恶势力命脉的瞎子。”江洵生把剧本上的简介说了出来,又补充道,“是个很有灵魂的反派人物,他从小被欺负,因为刚才那场戏失手杀人才不得不误入歧途,心狠手辣。但他同时很立体,他非常爱他的妻子,妻子也很爱他,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眼睛看不见以后,高丹儿还是愿意继续和他在一起,所以为了妻子不吃苦,这角色才一步步走到无法回头的地步,后来放弃和公安周旋,除了周旋下去是无穷无尽的躲藏外,妻子也占了部分原因,他希望给妻子真正的自由,不要再拘于一方土地,花钱都得偷偷摸摸。”
傅呈:“听上去确实很吸引人。”
“刚才拍戏的过程也很有意思。”江洵生把粥一口喝完。
“怎么说?”
江洵生:“对手戏的演员不敢用力踹我,我就跟他说,放心踹,之后我打他的时候我会打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