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是?找死!
死这?个字从他脑海里迸出来时,他已觉察到自己唇齿里的寒气。
手重重捏住案头一只狼毫,顷刻那只狼毫在他掌心化为齑粉。
“诶,奴婢遵旨。”柳海慌忙退出御书房,着黄锦点?了武艺最强的几名侍卫前去延禧宫宣人。
交待完毕柳海立即折返御书房,恐事情泄露,除了老太医外?,所有人都被清退离开,他不得不亲自点?了一盏琉璃灯,搁在御案之上,只是?风太大了,外?头浓云滚滚,那抹光亮微弱,不足以驱散御书房的阴沉。
看得出裴浚脸色极为难看,已是?竭尽全力维持镇静,柳海巅着一颗心替他斟了一杯茶,
“万岁爷,您润润嘴。”
裴浚确实有些口干舌燥,不是?渴的,是?怒的。
他心里还存着老太医弄错的可能,一只蠢猫可信吗?
他抓着茶盏往嘴里一倒,茶盏撞在桌案发出一声锐响,他满脸戾气质问,
“你确定那只猫是?从她寝房里叼出来的?”
老太医被裴浚一再诘问,也忍不住生?出几分不确定,“是?。。。是?如此。”
裴浚那双幽沉的眼?跟旋涡似的,凝着老太医,声线像是?拉紧的弓,“你见过她,她性子最是?单纯,被人哄骗当补药吃了也不是?不可能,对吧?”
裴浚从来不会征求旁人的意?见,他对自己的直觉和判断极其笃定,这?是?第一次,他问旁人“对吧”。
“对吧”两?个字压在老太医面门?,他甚至不知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
这?两?字若是?旨意?,他只能点?头。
若是?征询,那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
谁会蠢到堂而皇之送一盒避子丸给皇帝宠妃?阖家九族的命不要了吗?
回想他给李凤宁把?脉时,她明显紧张的神色,再到当时的脉象和这?颗避子丸,一切疑窦迎刃而解。
若是?她不知避子丸的存在,何以紧张?
但?人家皇帝明显不想听真相,老太医行走后宫多年,不至于连这?点?城府也没有,于是?他含糊回道,“是?有可能,不过老臣可以确信的是?,一旦九颗避子丸全部吃下去,凤姑娘这?辈子都不可能怀有子嗣。”
叮的一声,那只胳膊就这?么滑了下来,连带茶盏被扫落在地,青花瓷四?分五裂砸在他脚周,惊得柳海战战兢兢跪下,含着泪小心翼翼替他捡。
头顶那串呼吸声越来越粗。
沉沉的气压罩着柳海,他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慢吞吞将碎片拾起退开,余光往窗外?瞥去,仿佛是?惹了天怒,那暴雨不要命地往养心殿倒,每一滴雨声都像是?催命的音符压在心头。
就这?么静默一阵后,裴浚忽然掀了掀蔽膝,语气干硬地问老太医,
“你给她把?过脉,可有异象?”
这?话一问,老太医便?知皇帝这?是?冷静下来开始串联前因后果?。
比起顾忌皇帝的心情,欺君的罪名更严重,所以老太医据实已告,
“脉象显示宫寒有复发的迹象,如果?老臣没猜错的话,凤姑娘应该是?吃过一颗避子丸,故而这?一月月事推迟,以至小腹胀痛不堪,此外?。。。。”
老太医深吸一口气,顿首道,“臣给姑娘把?脉时,她十分紧张。。。。。”说到最后,他头额点?地,已不再抬眸。
真相已呼之欲出。
裴浚重重闭上眼?,修长的脊梁往后撞在背搭,整个人陷入一种诡异的静默。
那张脸白中泛青,那一层锋刃般的青色下仿若深流过渊,涌动巨大的暗流,光看了一眼?,柳海心底滋生?一种窒息的可怕,可惜此情此境,他愣是?搜肠刮肚也寻不出半个安慰的字眼?。
雨如注如瀑,仿佛在天际挂下一幅巨大的水帘,而水帘就在这?时被破开一道口子,只见一行人影从雨幕中闯进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