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勉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一愣,他悄悄看了眼云照,见对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他也只能尬笑着回道:“记得记得,母后大人好记性。”
沈南枝也愣了一下,大概是被裴勉的话逗到了,她掩口笑出了声,接着道:“既然陛下已指婚于你二人,你便同子安一样,唤我为母后吧。”
看着沈南枝和蔼亲切的面孔,裴勉心想这皇太后娘娘怎么看也不似云照口中那般残忍不仁,莫不是在冷宫待了太久,转性了?
心里带着疑惑,他牵强地笑了笑,“是,母后。”
沈南枝闻言眼角含着笑,乐呵呵地应了一声,活脱脱一个爱子心切母亲。
三人就这么在院内畅聊,直到晌午时分,因为政事前来寻皇叔的云昇听闻云照在这儿,立刻便赶了过来,在瞧见院儿中那位漂亮娘娘时也是满腹疑惑,一番询问后才知这是自家皇叔的母亲。
等等!皇叔的母亲…………
云昇小脑袋瓜飞速运转,口中不知嘀咕着什么,他盯着眼前满脸慈祥的人,登时恍然。
皇叔的母亲,也就是父皇的母亲,那不就是…………皇祖母?
心下了然,他一双乌瞳绕着面前三人转了圈,不由咽了口唾沫。
虽未见过面,但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冷宫里关着一位精神不太正常的娘娘,是先帝和摄政王的生身之母,自记事起,他便被乳母灌输不要靠近冷宫,就连周围的宫人也是。
但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望着眼前这位温婉的女子,似乎并非传闻中那般可怕,在接触片刻后,他也学着裴勉有模有样地同人家唠起了嗑儿。
直到日暮西垂,宫门即将下钥,聊得忘我的几人才堪堪道别。
云昇乘座龙辇离开后,一直未曾开口的云照看了眼依旧谈笑风生的裴勉,眼眸微敛,不多时走过去道:“我们也回去吧。”
听到云照的话,裴勉应声道了句好,而后看似不舍地冲沈南枝行礼了一礼,“天色不早了,儿臣和云照就先回府了,母后也早些歇息吧。”
沈南枝自始至终都挂着抹如沐春风的笑,“是不早了,你们快回去歇着吧,别忘了明日再来看我这个老人家就好。”
一日的交心让裴勉早已对她放下戒备,加之又是个甜嘴子,闻及沈南枝的话,他立即反驳道:“什么老人家,母后风韵尚存,若是走出去,人家指不定以为咱们是兄妹呢。”
果不其然,沈南枝被他逗得合不拢嘴,抬手轻掐裴勉的脸,调侃了句“油嘴滑舌”。
然而就是这样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却让一旁的云照心生不安。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后了,若非带着目的,她是绝对不会搭理任何一个身处皇宫之人,即便那人是他云照早已认定终身的伴侣。
只是…………
云照琢磨不透,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生性凉薄暴戾的女子一夜间判若两人。
心里思量着,他目视前方交谈甚欢的两个人,一时不知该喜该忧。
大概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原本还在与沈南枝语笑喧阗的裴勉当时便走了过来,小声问:“是不是饿了?还是困了?”
云照没有应答,只皱眉轻叹了一声。
裴勉见状,便认定云照定是又哪里不舒服了,毕竟自打有孕以来,自己不是半夜被叫醒替他按摩就是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
他想,眼下多半是因为母后在场,云照才会这般不好意思开口,心里不由叹了句可爱。
于是为了云照的身体着想,裴勉很快与沈南枝告了别,然后便快马加鞭地赶回了王府。
回到府邸后,他立即唤下人端来热水,十分熟练地蹲在地上替云照脱下了长靴。
双脚被两只大手轻轻按入水中,粗砺的指腹在其上来回摩挲,力道不轻不重。
边按摩着,他问:“水温可还舒适?”
云照看着裴勉的颅顶,“嗯…………”
说话间,裴勉抬起眸,与云照那张心不在焉的脸孔撞了个满怀,眉头不由一蹙。
“怎么了这是?”他将手从木桶中抽回,胡乱在衣服上抹了几下后坐到云照身旁,用肩膀轻轻撞道:“有什么心事?说出来我听听。”
云照只盯着不断冒汽的木桶,好似游神般默不言语。
偏不信邪的裴勉又不怕死地撞了撞云照,见人还无反应,他顿时来劲儿了,捋起袖子就要再度发力,只是这回云照却把脸转了过来。
险些没刹住手的裴勉当即来火了,捏起云照的下巴便质问:“我说过,你无需向我隐瞒任何事,怎的现今却做不到了?”
云照沉默片刻,“疼,松手。”
裴勉松开手后不忘替人揉捏,“说吧,到底所为何事?”
云照感受着裴勉温柔的触碰,眼底闪过一抹无奈,纠结半晌后终是道:“我想告诉你,母后她…………”
裴勉听得认真,“嗯,母后她怎么了?”
云照叹了口气,干脆道:“从现在开始,她对你说的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要求,不要相信、更不能答应。”
“呃…………啊?”裴勉一愣。
回想起白日里的愉快交谈,他正想着辩驳几句,却不想对上了云照那双焦急又惊恐的眸子,当时便闭了嘴。
“裴勉,答应我。”另一边,云照还在不停追问,语气中透着隐隐的恳求。
见此,裴勉不知为何胸口一痛,当即颔首道:“好,我答应你。”
两巴掌换一个吻,不过分吧?
接下来的几天,不知是不是怕裴勉再与长宁宫那位见面,云照竟是连早朝也不去了,甚至连府门也未曾踏出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