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十郎把话说完,转身欲走。
阮朝汐站在密林中,蓦然出声道,“十郎慢走。我有话说。”
钟十郎一惊,瞬间停步转身,循着嗓音来处,往密林里望来。
阮朝汐阻止他。“你不必过来寻我,今日我不想露面。我虽然无意嫁入荀氏,从云间坞出奔,但从未有和十二郎淫奔的打算。我不想害了他。”
“十郎,如果你当真和十二郎一场兄弟情谊,劳烦你带句话给他。”
密林深处,阮朝汐忍着泪,声线平静地说道,“和十二郎说,多谢他。”
“多谢他热血诚挚,心意如金,给我莫大的勇气。”
“愿他以后寻到性情合宜的娘子,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愿他今生顺遂,无波无澜,风华意气,勇往直前。”
清亮的嗓音逐渐消失在深秋寒冷的空气里,人往密林深处走远了。
钟十郎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喊道,“我定会如实转述给十二郎知晓。十二娘,不论你去何处,祝愿一路坦途。”
平静的嗓音从密林深处传来,道,“会的。”
阮朝汐双眼已经模糊了,泪水无声滑下脸颊,溅落土地,脚下却异常坚定。
她拔出腰间的匕首,隔断挡路藤蔓,顺着密林里黯淡的光线辨认方向,从深林里劈开一条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对面山头走去。
那边有好友等着她,往豫北,去司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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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厚重云层掩住星光。
距离官道不远的旷野林边,伏击者与被伏击者狭路相逢,双方陷入一场激烈的生死厮杀。弓箭声不绝,每一刻都有人倒地,惨叫呻|吟声不绝于耳。
停靠在路边的大车里,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燕斩辰紧勒住伤处,阻挡鲜血喷涌而出。他从未遇到今日凶险的局面,声音里透出掩饰不住的惊慌。
“莫四弟!郎君……郎君的伤势可有危险?”
莫闻铮脸色煞白,语气掩饰不住暴躁,“差半寸捅穿肺叶,你说凶险不凶险?!别说话了!纱布打开,按住伤口减少流血,让我处理伤势。”
藏青色大袖已经被血浸透了。鲜血从右胸膛伤处喷涌而出。
车队的主人今夜被刺客近了身,刺杀凶器是一把柳叶形状、打制得薄而狭长的精铁短刀,血槽开得极深。
短刀此刻就落在车里,刺客尸体躺在车外,无人顾得上多看一眼。
被刺杀重伤的人还未失去知觉。
荀玄微的视线透过敞开的车门,望向浓黑的天幕,耳边尽是厮杀声。
他冷静地吩咐下去,“叫徐幼棠放……放一个口子,引诱刺客逃离。跟……”他咳嗽起来,“跟上去。顺藤……咳咳……”
莫闻铮从旁边取过一碗早已准备好的汤药。
“仆斗胆。郎君这么重的伤,不能再醒着思虑了。请郎君服汤药,让身体休憩。”
荀玄微服用汤药的同时,还在下令,“立刻知会荀氏壁,急调部曲过来护卫,把消息传遍豫州。再把消息……咳咳,传去京城,动静越大越好……”
莫闻铮急得脸色都发白,“伤口见血沫,不能再说话了!”
一碗安眠静神的汤药服下,车里重伤的人终于不再开口。
荀玄微闭着眼,从头到尾细思虑了一通,一切都符合预计,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今夜并无任何错漏之处,处处尽在掌握之中。
撑着的心神松懈下去,终于陷入了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