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瑶是……杜怀山的亲传弟子。”沈凌风的声音不紧不慢,淡然地说道。
陈贵妃听到这话,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几乎要将茶水洒出,她眼中掠过一丝震惊,语气中透着难以置信:“你说谁?杜怀山?杜太医?”
“正是。”沈凌风点头,目光平静,似乎早已料到陈贵妃的反应。
陈贵妃倏地坐直了身子,神色间露出些许慌乱,目光紧紧锁定着沈凌风:“杜太医……当年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唯有他在,才有一线希望。若不是因为……”
她顿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了当年的种种,脸色变得有些复杂,“若不是因为他的失踪,你的腿……或许早已痊愈了。”
“是啊,母妃。”沈凌风语气温和,抬手放在自己僵硬的膝盖上,眼神闪过一丝坚定,“初瑶如今正在替我治疗,她有杜太医的真传,我的腿,也许还有希望。”
陈贵妃的呼吸微微一滞,眼里迅速闪出期待的光芒,她一时间甚至忘了端着茶盏,微微前倾,激动道:“凌风,你说真的?有希望?真的有希望?”
“初瑶不会轻易许诺,既然她愿意接下此事,必然有几分把握。”沈凌风轻轻颔首,神色沉稳而自信。
陈贵妃呆愣片刻,随后眼眶泛红,多年的夙愿和担忧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纾解,她的手指轻颤着将茶盏放下,声音也有些哽咽:“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终于……”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情绪,随即重新抬头,脸上已经带上了几分明快的笑意:“你父皇一定会答应。杜太医当年救过你父皇一命,如今他的弟子又救了你两次,这样的恩情,与江山社稷无关,是你父皇心头的一道恩情债,他怎会不答应?”
沈凌风闻言,微微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语气却带着几分认真:“母妃,初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会医术。我尊重她的选择,也希望母妃在向父皇提及此事时,一样尊重她的决定,不让旁人知晓这其中的缘故。”
陈贵妃愣了愣,看着沈凌风坚定的神情,眼里不禁透出一丝深意。她缓缓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倒是维护她得紧。”
“她救我两次,我当护她周全。”沈凌风答得坦荡,却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眉梢微微动了动,似乎有些不自在。
陈贵妃看着他的神情,目光柔和了下来,心中欣慰的同时却又有些酸涩,她笑着打趣道:“母妃明白了,儿子长大了,心里开始护着旁人,母妃可留不住了。”
“母妃!”沈凌风少有地露出一丝尴尬,抬手掩饰性地揉了揉眉心,嘴角微微抽动,似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这句话。
陈贵妃看到他这副模样,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哎呀,母妃从未见过你这副模样,平日里你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吗?怎么突然害羞起来了?”
“母妃又打趣我。”沈凌风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难得浮现一丝难掩的窘迫。
陈贵妃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温柔地看着他,语带感慨:“凌风,你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实则心里比谁都明白,也比谁都重情重义。若不是你这些年的坚持,母妃……怕是也支撑不下去了。”
沈凌风闻言,目光微敛,声音平静却透着几分温情:“母妃,这些年辛苦了。等我的腿好了,一切都会不同。”
陈贵妃轻轻颔首,眼中满是温暖与期盼:“母妃相信你,也相信那个林初瑶。她能让你重新燃起希望,必定是个特别的女子。”
“她确实不同寻常。”沈凌风低声说道,嘴角微微上扬,目光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柔意。
陈贵妃看着他这神色,心中微微一叹,旋即笑道:“好了,母妃知道了。你护着她,母妃也不会让她受到半分委屈。”
“多谢母妃。”沈凌风正色道,目光沉稳如水,似乎将心中的一切决意都藏在了这份坚定里。
天气阴沉得像是压低了整个侯府的屋檐,乌云层层堆积,风里透着湿意,空气中弥漫着将雨未雨的沉闷气息。
林初瑶的院中静得出奇,只有窗外偶尔传来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屋内,林初瑶正坐在书案旁,指尖翻动着手中的医书,脸色淡漠,神情专注得让人猜不透心思。
青杏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神色有些犹豫,轻声说道:“小姐,夫人一直守在院门外,说是想见您。”
林初瑶手中的书页微微一顿,但她没有抬头,只是轻声反问:“下雨了吗?”
“快了,”青杏低声道,目光中透着些许担忧,“天阴得很重,怕是要下了。”
屋内一时间又陷入沉默,林初瑶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这件事与她毫不相关。
雨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细细密密地洒在青石地上,溅起一丝丝湿痕。柳惜霜站在林初瑶院门外,撑着一把油纸伞,身影显得单薄而孤寂。
小檀见状,有些看不下去,走上前轻声劝道:“夫人,这样的天,您还是回去吧。小姐心里有怨气,这时候不愿见您,您何苦这样逼迫她?”
柳惜霜的神色微微一滞,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婉,语气却透着一丝淡淡的无奈:“我只是想尽一尽做母亲的心意。初瑶受了这么多苦,心里有怨,我能理解。但若我就这么走了,旁人岂不说我这个做母亲的冷漠无情?”
小檀眉头微皱,语气不免带了些冷意:“夫人,您这样守在这里,倒是显得我们小姐无情了。您明知小姐不愿见人,却偏要在雨中守着,是想要给她扣上一个不孝的罪名吗?”
柳惜霜的手微微攥紧油纸伞,目光微垂,声音依旧平和:“小檀,你这话说得未免太重了。我只是想让她明白,我这个做母亲的,终究是心疼她的。”
小檀冷笑一声,反驳道:“心疼?若夫人真的心疼,当初小姐被带走时,怎么未见您如此焦急?如今倒是做出这副情深义重的样子,奴婢看着,未免太过虚伪了。”
柳惜霜脸上的笑意终于有些维持不住,指尖微微颤抖着,声音带了一丝薄怒:“你这丫头真是越发无礼了!我与初瑶是母女,我的心意不需要你来说三道四。”
小檀冷冷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只是站在一旁,任由雨滴落在肩头,神色坚定。
雨滴敲打着院门“滴滴答答”作响,青杏再次走进房内,忍不住劝道:“小姐,夫人确实在门外站了许久,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林初瑶缓缓合上书,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响。她起身,拿起一把黑色油纸伞,声音平静地道:“走吧。”
青杏有些愣住:“小姐,您要……”
林初瑶淡淡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