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讲到了晚上12点钟,他俩才于汗蒸室内,各自抱着一瓶水,进入到终场休息阶段。
半夜的汗蒸室里没有别人,室内的橙黄光透过玻璃的落地窗,在昏暗的大厅里散出突兀的暖热质感,宋文远点开音乐软件,按了歌单循环,将手机放进专用收纳箱,汗蒸室里就响起了舒缓的歌声。
梁越呈大字型躺在一个藤编方枕上,宋文远背对着落地窗,斜撑着脑袋闭目养神,不一会儿,他们听到一首都很喜欢的歌,就一齐哼唱了出来。
曼哈顿太拥挤,让我们打辆出租逃离吧!梁越跟上节奏,平躺着开始了他的说唱表演。
宋文远听得好笑,接着他的话说,洗浴城太空旷,让我们去吃自助餐吧!
梁越哈哈笑说,十二点吃个鬼的自助餐!
可他笑了一会儿又平息下来,慢慢转为自嘲道,小远,石江市就像一座监狱,我的出租车打到哪儿都逃不出我哥的掌控。
宋文远说,确实,你哥管人的那套实在不正常,还装的义正辞严的。真逗,他这么活得不累吗。
也不是装的吧,他就是待外人周到,待自己人严格,让亲人难以承受。梁越想了想又道,虽然我哥是很可恶,但感觉小远你对他也有误解。
宋文远哼了一声,没有再说。梁昊多伪善,他可是门儿清!但这没必要让单纯的梁越知道,他便叉开话题说,你记不记得刚才那个电影里,九龙城寨的老大,就和梁昊很像。
梁越回忆了半天才说,好像是。而后两人对视一眼,宋文远佯装戴墨镜,作手夹香烟吐雾状,把梁越和他自己都逗乐了。
梁越笑了一会儿,也记起一些电影剧情,就说电影里的迪斯科舞厅很有意思,宋文远说城西有一家新开的复古迪厅,等梁越两天后过完生日,他就带他去。
梁越正要点头,宋文远却见着他应答的口型变得十分卡顿,眼里同时闪出了许多慌乱。宋文远古怪地用手在梁越面前晃了晃,才发觉他的眼神越过自己,直直看向了汗蒸房的落地窗外。
宋文远以为外面出了事,便放下撑着脑袋的手,翻过身,顺着梁越的目光向落地窗看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可真吓一跳!单单这一眼,给宋文远的魂都弄没了大半!
落地窗外的大厅里很灰暗,仅有几盏小射灯潦草亮着。偏偏这几簇倒霉光束,将将好落在了靠窗而立的梁昊脸上。
梁昊生得高大,脸上轮廓深邃,顶光一打,眼窝跟两个黑洞似的。他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盯了宋文远一会儿,而后慢慢的,浅浅的露出了平日里的温和笑容。梁昊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弧度不对称,总会有一边的唇角高一丁点,透露出些微的飞扬,自信之感。可那原本魅力十足的笑容,在戏剧化的光影里,却被勾勒出一种诡异的阴狠意味。
宋文远拍着胸口,一下子缩到了梁越怀里,梁越也是个傻了的,支支吾吾地喊道,哥。。。
梁昊见两颗小白菜都吓脱了水,也不再同他俩干耗,抬手轻轻敲了敲落地窗的玻璃,又隔空点了两人的脑袋各一下,就自然地转身离开了。
他这番动作的暗示内容很明确,是要小白菜们速速跟来,好兴师问罪的意思。
梁越和宋文远满脸是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
宋文远机械地转过头和梁越对视,嘟囔着抱怨道,“你哥是在cos上课时,从窗户边突然冒出的班主任吗”
【作者有话说】
俺这周更新频次比较诡异,要申榜单,所以掉落不定时,下下周应该都是一周两更,抱歉!
第3章你哥那种类型狗都不谈
宋文远同梁越擦了汗,磨磨蹭蹭出了汗蒸房。大厅里,正对着汗蒸室的另一头,是一间玻璃隔出来的吸烟室。
凌晨大厅光线暗淡,吸烟室的冷白灯却全亮着,将里头长沙发上,随性而坐的梁昊照得分外清楚。
梁昊的灰色休闲西装半敞着,英气的眉目就算到了半夜也精神,至少比宋文远这滩躺在汗蒸房的烂泥精神得多。虽说梁昊衣着放松,但宋文远的时尚雷达还是敏锐地捕捉到,梁昊仍旧穿着一双相当正式的皮鞋,八成是刚从哪个社交场合,快马加鞭来坏他俩好事的。
待宋文远和梁越走近吸烟室,里间的梁昊用手虚点了一下梁越,做了个要他进来的手势。
宋文远无语道,得,还分开审讯。
梁越拽了拽宋文远衣角,以一种悲壮的神情进了吸烟室。宋文远望见梁越垂头丧气地站在梁昊身前,梁昊摸了根烟也不抽,夹烟的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一击一点的。他表情始终温和,像在说什么体己话,但宋文远瞧见梁越耷拉的肩膀,就知道里头说的内容肯定不会那样简单。
真像电影里的衣冠禽兽啊!宋文远两手插在浴衣上的小兜里,望着梁昊感叹道。
不过,宋文远松弛的好景也不长。不一会儿,他就发现梁越开始抽泣,辩驳的声音放大了一些,让吸烟室外头也听见“我都成年了你凭什么还管我”之后,就要摔门走人。但当人走到门口,梁昊突然开口说了什么,梁越闻言一震,瞥了一眼外头的宋文远,就又抬手把门关上,站回梁昊身前了。
宋文远看得干着急,实在想进去帮嘴笨的梁越理论,可又不知道梁昊说了什么。他煎熬了不多久,梁越就拿着帕子擦着眼,从吸烟室里出来了。
没事吧越越宋文远焦急迎上去,梁越却只是说没事,又说,小远,你进去和我哥谈谈,他说他可以帮忙你家的事。。。
宋文远心道不好,梁越八成把老妈店里的破事给他哥说了。思及至此,宋文远心下五味杂陈,既感叹梁越的善良单纯,又不想接受梁昊虚伪的恩情。他憋着火,拍了拍梁越的肩,走入了吸烟室。
宋文远进去后,只感觉这玻璃房子静得可怕。
站在阴沉的梁昊面前,不论多少年纪,都会有些莫名的局促。好在这份沉默没酝酿多久,梁昊就摸出火机,点着了方才那根在梁越面前一直未抽的烟,惬意地吞云吐雾起来。
宋文远虽有点怯,但他打心眼里看梁昊不爽,便站在梁昊斜前方,嬉皮笑脸道,“昊哥,给我也来一根呗。”
梁昊似乎扫了他一眼,也似乎没有,他自顾自又抽了几口,也不理睬宋文远的要求,谈天似地问道,“小宋,你和越越玩在一起也有三年了,”他说完才正式看了宋文远第一眼,温声道,“我记得你俩还在高中的时候,是都参加了学校的什么,服装设计课”
“是二十世纪服装史。”宋文远纠正完又调侃道,“没想到昊哥还有时间关心这些。”
梁昊没接话,抬眼直白地打量起宋文远,那冷眼盯得宋文远汗蒸过的身体都发毛,他掩饰地摸了摸鼻尖,却听梁昊道,“喜欢服装史,怪不得,你脖子上圈的链子是挺好看的。”
这赞美倒是很令宋文远意外。他今天戴着一个小锁头的项链,是一款自认成熟有品的奢牌吊坠,宋文远的锁骨形状生得平且直,那金色小锁坠在凹槽处,更显精致。不过宋文远戴着本是想吸引梁越,哪晓得竟被梁昊给看了去。
宋文远刚想表达“谢谢夸奖,但不必”的意思,梁昊却又开口笑道,“这带锁的项链,倒也很适合我们家米罗。”
宋文远闻言,脸皮似蒙了层灰,但又不好发作。米罗是梁越养的一只金毛犬,除了比较护主以外就呆头呆脑的,家里的东西什么都啃,曾经因为吃掉擦过狗粮的海绵而进了医院。你要说梁昊侮辱宋文远吧,是不算错,但米罗在梁家的地位和家庭成员一样,要说梁昊只是开玩笑吧,那也不算错。
梁昊让宋文远恰到好处的难受后,就开口道,“抱歉,我可能说的有点冒犯,但你知道,米罗在我家和人没差别。”他说完就捻灭了烟,似乎有切入正题,开始审问宋文远的意思。
宋文远见状全身绷紧,正打算见招拆招,却听梁昊幽幽道,“好久没见你,突然看到,竟然没来由地想起一件旧事。”他顿了顿才又看向宋文远,叹息道,“是关于宋叔的。”
宋文远怔愣住,他万万没料想,梁昊会谈起自己爸爸。宋文远和梁越认识了三年,宋父去世已两年,这样算来,爸爸同梁昊若有交际,只能是在两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