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郗容看着丁常,他笑得狡黠又得意。明明是那种让人不快的笑法,释郗容却只觉得可爱得紧。
他越发专注地盯着丁常看,想将丁常此时的笑容牢记下来,在看不见的日子里,也能常常在心中回味。
「常儿。」他顿了顿,沉声说出,「两日后,我将出征。」
「出……」丁常的表情微微一僵,低下了头,很长时间没再开口。
而当他重新抬起头时,他还是笑着的,只是已不同于方才的笑,他此时的笑容里,少了几分顽皮,多了几分无法形容的味道,让人看了,感到窝心的同时,也会心疼。
「我知道了。」他轻轻地说:「那你可要时刻记着,你还欠我什么。你一定要尽快回来,把欠我的还我才行。」
释郗容凝眸深深望着他,郑重颔首,「我答应你。」
「你一定要记着,你……」丁常咬咬唇,蓦地撞进他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你要回来,一定要回来。」
释郗容将丁常回抱住,轻抚着他的发丝,再次允诺:「我一定回来,你……等着我。」
「嗯,我等着,我等……着……」
丁常如是答应,眼中,忽地闪过一道精光。
这次释郗容率兵出征,就是为了征讨那些借道印国侵犯边境的异族。这异族,并不能用哪一个民族来说,其实是好几个族系混杂而成。也正因为如此,最难斩草除根。
先前释郗容曾几次与他们对战,大胜而归,然后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又卷土重来。就像是赶不跑的老鼠,委实让人不胜其烦,偏偏还不能轻视了。曾有一次轩辕桓不派援军,就让边防军队迎战,结果险些连损几座城池。
他们的打法既特殊又诡异,难以寻常兵法来解读。
而释郗容经过前几次对战,对他们的战法算是有了一定了解,因此这次轩辕桓想也不想就指派了他前去征讨。
这一战,其实就算大胜,事后也还是让人头痛。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犯,无论怎样将之大挫,这边的兵力还是多少有损。再者,对这没完没了的仗,将倦,兵也烦,长久下去必为弊端。无怪乎轩辕桓会说出,若有个皇子丢出去跟印国和亲就省事了。
想到和亲,释郗容自然连带想起那个依旧没多少皇子样的皇子。
这样的皇子,若是轩辕桓见了,一定是想赶紧把他送得远远的去和亲,但又怕他闹笑话闹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另一方面,若是现在让释郗容以和亲为目的将丁常交给轩辕桓,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做得到。
而如果他真的做了,最为戏剧化的结果,轩辕桓会指派他率领和亲队伍前去印国。大将除了带兵打仗,有时也兼做这种差使。如果真的发生如此戏剧化的事,他是不是要仰天大笑三声?
他现在就很想仰天大笑,他真的太不对劲,明明还在行军途中,他居然在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
不能再想,也不该再想,他摇摇头,将多余的念头摒除脑海。
这时,一兵士快马加鞭过来,说:「将军,有一个自称您贴身小厮的人,说是您将佩剑『惊鸿』忘在府中,他给您送了来。」
释郗容一愣,贴身小厮?惊鸿?
「带他过来。」
「是。」
不多时,人来了。
这个骑在白马上的少年,头上裹着黑色方巾,身穿着将军府中的下人衣裳,怀中则抱着那柄已伴了释郗容十年有余的佩剑「惊鸿」。
「你——」释郗容瞪着这个小厮,脸色阴晴不定,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想将一个人吊起来狠狠抽打。
「将军大人。」少年笑眯眯地将惊鸿双手奉上,「您的佩剑。」
释郗容深吸一口气,极力按捺住怒气。
难怪,昨晚他就发现佩剑惊鸿不见踪影,问府中下人也都说不知,还以为是自己粗心大意,却哪里想到,原来竟是有人刻意将之偷藏了起来。
他拿回惊鸿,狠狠一记眼神掷去,压着嗓子说:「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啊!」丁常依旧笑着,压低了声音:「我就是想跟着将军大人,去看看将军英勇杀敌的样子嘛!」
释郗容斥道:「胡闹!」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将这个胡作非为的臭小子拎起来暴打一顿屁股,「战场不是儿戏的地方,更不容你玩闹。快回去!」
「回去?」丁常一脸为难地搔搔面颊,「可是你看,天色已渐渐暗了,就算我快马加鞭往回赶,明天之前肯定还是回不了京城。将军大人,你就放心让我只身在外晃荡一整夜么?」
他说的的确在理,就因为他说的在理,释郗容就越是愠恼交加,因为他明摆着又是计划好的,不早不晚,恰恰挑在这个时候出现。
释郗容努力让头脑冷静下来,思索了一下,还是有对策,「我派几个人护送你回去。」
「哎呀,这怎么行?」丁常不慌不忙地摇着头,「你的兵都是要去打仗的,这种关头,少一个也不好。而我只是个贴身小厮,又怎能劳烦将军特地派人护驾?这说出去,影响可不小。」
「你……」
「常儿不孝。」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着实令释郗容很是一愣,不明就里地看着丁常。丁常的笑容已然不同于先前,泛出一股淡淡的无奈,以及莫名坚定的决意。
「你说什么?」释郗容敛起眉。
「我……说话不算话,说好要在家里等着的,可是,我反悔了。」丁常轻轻地说,目光却似凝重,定定落在释郗容的眸,「我不想等,我要看着你。就算你骂我也好,回去以后对我家法伺候也行,只恳求你,让我跟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