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二女继续向南行去。一路上有璧江好景陪伴,又有若雪时不时打趣一下夕然,说些三贤之事,时间却也过得飞快。几天之后,又来到原睦邑外,虽然比起良穆都,原睦邑地势偏东,尘埃只勉强笼罩了原睦邑而已,但除过尘埃,二女还感觉到城周气息浑浊,与不久前大相径庭。
若雪看了又看,疑道:“原睦邑怎么变成这样?”
夕然道:“天魔域之前也不是天魔域,想必他们是用相同的方法以污染九牧。”
若雪道:“良穆都也处在尘埃,而且还范围更广,却为何没有这样的浑浊气息?”
夕然这才明白若雪担忧城中有变故,便宽慰道:“天魔骑着飞龙,天上大哥可能没来得及施以援手。不如我们悄悄进去探查探查。”
若雪只好点头:“也好。”说罢,二女跃入城中,沿着墙角摸进城中。
只见城中伏尸遍地,血流成河,伴着已成灰烬或尚有余火的房屋更显触目惊心,荒废悲凉。
二女走了一阵,已觉心头不适,若雪道:“还是出城去吧。”
夕然道:“雪姐姐甘心就这么离开吗?”
若雪道:“虽不甘心,但我们找了许久,别说未见一个活人,就是一个活着的雀鸟都没有,可见此处天魔更为残暴无情,我不能带着你冒险。”
夕然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雪姐姐放心吧。”
若雪只好道:“若是他在这里,绝不会是如此景象,所以,他不会在这。”这么一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天上来迟了,一种是从未来过。前者或可理解,可后者说不定会让夕然再度误会天上,因此她本不愿说。可事关二人安危,再不愿也得说。
不料夕然却说:“这也不一定,或许他也在城中仔细寻找着侥幸活着的人。”不经意间,她也跟着若雪学得善解人意起来。当然,也或许是她心中喜悦,因此处处都往好处想。
听罢,若雪一忧:“还在城中?他身上有伤,会不会……”说到这,不敢再说下去。
夕然道:“姐姐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看遍每个尸,这样就能确定了。”
若雪点了点头。二人便在城中翻看起来。可要一一查看尸,自然少不了去空旷处。
虽说她们也算谨慎,可奈何尘属十二斥候更是恪尽职守——他们因尘飏有伤,六使者正在为大护法疗伤,恐有人趁机入城,因此一直在城中往来巡查。这不,二人的身影已被左脸满风尘的弥斥候现。
二女已寻到东门,这处尸更多,起先她们还有戒心,可重复一件事情,不免有些懈怠。夕然正说:“怎么会有这么多?”
若雪道:“东门能最快离开尘埃范围,或许因此。”正说到这,忽觉有些异样,抬头一看,四周已被风尘笼罩。
弥斥候已经使出“秋风落叶”,见被人现,也不慌乱,先嘲讽道:“你们吃肉也要看长相的么?这癖好倒是比血天魔更讲究,说不得以后我要他们好好学学。”原来城中有尘埃,尘属天魔又穿灰衣,乘灰龙,虽然飞龙有挥翅之声,却也被风声隐没,因此弥斥候能不声不响的先制人。
听了这话,夕然忙聚生命之力,可“秋风落叶”中,功法刚一成形,便已衰落。
若雪想再度使用冰霜之力自然也不能够,心道:“尘埃之中,本就我消魔长,又被天魔先制人,功法已不能凝聚。”
弥斥候见二人还想挣扎,笑道:“你们这么认真,想必很喜欢这里,我就让你们如愿。”说着,一人抢攻二女。
若雪、夕然身处尘埃,又因于“秋风落叶”,哪怕她们联手,竟也不能逼退弥斥候,反倒是打斗之声传出,附近斥候也向这边赶来。
若雪几度使用“冰晶封印”未果,又见远处有天魔赶来,忙寻他法:“天魔俱冷,若能让温度骤降,或能掣肘天魔,可该怎样才能让冰霜之力冲出风尘?”正想到这,弥斥候一着“风卷砂石”打来,不及躲开,手背已被划出一簇鲜红。
见了红色,若雪心中一动,翻身退后,借心血吟出第一重咒语:“秋色何时来,万里霜林丹。”借用咒语调动天地灵寒使出的“曲径映霜”,终于不至被“秋风落叶”完全衰落,“曲径映霜”四周蔓开,街道两旁的花草上皆现白霜,尘埃中大有冷寒,可仅过一阵,白霜就被此间尘埃染成驳杂旧色,冷寒随即消逝。
若雪惊道:“借用天地灵寒竟也不能让冰霜之力久持!”正担忧时,夕然喜道:“姐姐,身边的尘埃减轻了。”原来,白霜虽被尘埃染成黑色,可附近尘埃也因此大减,尘飏术法少了尘埃,自然威力大减,“秋风落叶”怎会例外?
趁此机会,二女分别喝道:“冰晶封印!”“凤翱于皋。”只见冰花射向半空,在半空中裂向四周,将弥斥候困住,而后一只鸾凤虚影平飞而出,冲撞过去,弥斥候未曾料到她们还能动用功法,连忙运“望风而靡”化解。二女趁机急忙上马,逃去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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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女刚刚出城,只听上方天魔乱呼,共有四个斥候追了过来。幸好城外浑浊大减,对二女功法影响较小,奔逃之际,凭借功法阻挡追来之魔,虽然狼狈,可最终安然逃出十几里。见如此,四个斥候不便远追,掉头回城去了。
若雪顾不得气喘吁吁:“没事吧。”
夕然摇了摇头,也是上气不接下气。
若雪自责道:“因为我,险些害了你,以后我可不能这么任性了。”
夕然猛吸一口新鲜空气,笑道:“没事,看着他们生气怒又没办法的样子,挺好玩的。”
若雪笑道:“那叫气急败坏。”说罢,望着眼前的一片平原,叹息道:“这回真的没有头绪了。”
夕然安慰道:“我想姐姐和天上大哥一定有缘的,所以你不必失落。”接着辨了辨方向,再道:“往前走两、三天路程就是我小时候的住处了,那里有一个大湖,湖水清蓝,雪姐姐要不要去看看?”
若雪猜到夕然想家,便道:“好。”二人行了两天,过了璧江,来在一处村庄。村中十室九空,那些无人居住的房屋久欠修缮,已成颓倒之势,若雪见夕然驻足少立,猜到夕然的家也在其中。正要劝慰,夕然已向前走去。
夕然没有重回旧屋,走出几十里,来在一处更伤心的地方,山上数条溪水,由山腰流下,最终汇至一汪湖水,湖水边有一株空心梧桐。夕然走近梧桐,深情地抚摸起树干:“当年,爹娘把我放在树洞里面,我才躲过一劫。”
“夕然,喜悦说之则增,悲苦说之则减,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说给我。”
这次,夕然不再把父母之死的往事一言带过,而是细细讲说了一遍——
当年天之殇时,苍穹落下许多天火,其中一团将这株梧桐的树干贯穿。这棵梧桐生命力却也顽强,虽然遭遇此祸,竟没有枯死。随着时间逝去,因为风吹日晒,树干成了中空。
十一年前,夕然六岁时,她仍然不能说话。常说病急乱投医,她父母听说那颗梧桐通灵,便带着夕然前来许愿。可愿望还没说出口,域外天魔的急先锋来到了重山下。天魔们见人便欺凌杀剐,见屋就付之一炬,见物则抢劫一空,所过之处,无不是一片狼藉。
所幸金应龙、朱鸾凤、青玄武再一次来到重山寻找上古三贤,可在三贤住处,仍未找到三贤的踪影,他们不得不接受三贤已经失踪的事实。正叹息间,看到山下天魔为乱,急忙赶来救助。
这些个天魔哪里是圣兽对手,几个回合后,就落得灰头土脸,不得不落荒而逃。可他们性情暴虐,难以忍下这种窝囊。为倾怒火,逃窜途中,大肆残杀所见之人。不巧的是,天魔逃离的方向,正是那棵梧桐所在。
见天魔一路杀来,夕然父母不敢心存侥幸,先将女儿藏入梧桐的中空树干中,而后向两边分开奔逃。或许,他们好好躲在梧桐下,天魔未必能够现,便能够躲过此劫。可女儿性命有忧,为人父母者哪有时间迟疑,哪能不做些什么而等待命运审判。因此上,才用了如此笨拙的方法。所幸,夕然父母料得不错,天魔果然现他们,并追了过来。也不出意料,女儿得救,他二人丧生魔爪。
等圣兽赶来梧桐处,活着的只有一个小姑娘,不忍下,他们便收养下来,在山中建了几个茅屋,与她一起生活。
若雪也曾失去父母,自然算得上过来人,听了夕然的讲说,借用天上的话劝慰她道:“有人曾对我说,每个人在完成使命后,都会化作天上的星辰。我想,你的父母也正在天上看着你,你要是太伤心,他们也会难过的。”
夕然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心情的确好了许多,终于把目光从梧桐移开,转去了许久不见的重山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