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面的咬痕比昨天更浅了,马上就会消失不见。
该由他来补上。
江从鱼被楼远钧过分灼烈的视线看得背脊发凉,他猛地退开了一些,不让楼远钧再肆意捏弄他的耳朵。
他终于清楚地意识到,前几次那种心里毛毛的感觉并非他过于敏感。
江从鱼没忘记楼远钧此前警告般的话语,提醒道:“陛下你说过的,我们以后只是君臣关系。”
他还没做好就这么糊里糊涂和楼远钧更进一步的准备,弄得好像他们之间只有情欲似的。
楼远钧收回了自己的手,神色也恢复了平时的清明淡漠。
仿佛刚才泄露出来的欲望并不属于他似的。
楼远钧说道:“朕当然记得,难道你以为朕会对你做什么?”
他绝不承认自己与那荒淫无道、以胁迫他人为乐的先皇是一路人。
楼远钧岿然端坐,当场来个倒打一耙:“朕只是想确定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对朕没有非分之想而已,以后你在朕面前别动不动就想那些不该想的事。”
江从鱼听得直磨牙。
偏偏他刚还真想了,连理直气壮反驳回去都做不到。
既然楼远钧都这么说了,江从鱼当即顺势保证道:“臣一定谨记陛下的话,绝不越界半步。”
楼远钧觉得这句保证相当刺耳,可话是他自己先说出去的,江从鱼只是按照他的意思做而已,他连想问江从鱼罪都找不到由头。
他随手拿起江从鱼送来的《岁时记》新篇看了起来,只是唇角始终微微下垂。
见楼远钧明显怏怏不乐,江从鱼又有些心软了。
换成是他分明只有是十四五岁的记忆,却突然被告知这已经是十年后,最为倚重的几个人都已经从身边调离,恐怕也很难信任任何人。
江从鱼见楼远钧对《岁时记》还算感兴趣,试着询问:“陛下喜欢谁的诗文?”
楼远钧道:“朕没有机会品鉴诗文。”
他牢记着江清泓教导他的话,抓住一切机会活着,抓住一切机会学那些经世济民之学,至于文人的雅叙闲咏,他始终没有空闲去赏玩。
且不说当时大魏江山风雨飘摇,即便天下太平无事,于帝王而言字画诗文也是用以悦目娱心即可,不必涉猎太深。
江从鱼好奇地追问:“听说当初曲伴读可是‘京师第一才子’,他平时不与你谈论诗文吗?”
楼远钧语气淡淡地回道:“朕也听说你到京师后与接替曲伴读的‘京师第一才子’秦溯齐名,这几年你俩并称国子双璧,时常以诗文相和,坊间还有人把你们的诗文合在一起刊印成书。这一点,朕倒是不如你。”
江从鱼:?
是谁?是谁给楼远钧讲的这些事?
楼远钧明明才醒来三天,怎么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解得这么清楚!
瞧见江从鱼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楼远钧微微笑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朕当然不可能全听你一个人的说法。”
不能怪他不信任江从鱼,是江从鱼只字不提关于他自己的事,他才会命人把江从鱼与其他人的交游情况给他理出来。
现在他已经清楚地知道……江从鱼这家伙跟谁都像有点什么。
他每天都有着用不完的热情,连街头巷尾的贩夫走卒都要跟人家唠嗑几句。
就是因为江从鱼跟谁都这么要好,这几年才没有往他们君臣二人早已暗度陈仓的方向猜测。
就像那个没有人会注意到的咬痕,无声无息就消失了。
楼远钧心里涌出一种难言的失落,看向江从鱼的目光更为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