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躺在丹溪堂睡不着时,她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她不能怪桑陆生,甚至也不能怪倪芳芳。
她不埋怨任何人,但也不指望任何人。
他们是古人。
她不是。
接下来的几日,她都避着桑陆生,悄悄将屋内的瓶瓶罐罐,化整为零,一点点地搬到了丹溪堂。
李小川自从与桑子楠在医馆里起了冲突,便再未去过桑家医馆。夏景程又得了家中长辈的允准。故而桑落一召唤,这两人便立刻来了。三人齐心协力地将丹溪堂前厅、内堂以及药柜、灶房都收拾了出来。
柯老四原以为她只是来坐堂,摆把椅子就行了。哪里想到她竟搬家似的,高高低低堆了大半个院子的东西。
很多东西是李小川和夏景程也不曾见过的。三个老少爷们儿凑在一起,六只眼珠齐齐盯着那些玩意儿。
当真是开眼界了!
李小川从未见过人体蜡像。肠肠肚肚的,怎么就放得这么规矩?和先生医馆里画的不太一样。好像还可以一个一个地取出来?他伸出手去摸那片肝脏,猝不及防地,被人打了一下手。
“毛手毛脚的,别弄坏了!”柯老四说道,再小心翼翼地将那半大的小人的心肝脾肺全都取了出来,十分精致!每个脏器后面都带着一根短针,方便固定。
“竟是这样”李小川捏着细针,将那颗蜡制的心脏凑到眼前,之前在桑家医馆,跟着桑林生学了三年诊脉,疡门却极少涉猎。他看过不少书,《外台秘要》背得滚瓜烂熟,熟读对疮、疖、痈、疽等病的诊治古方,却从未没摸过人的内脏。
“这是肝脏。肝脏可以粗略分为肝左叶和肝右叶,一共八段”桑落走过来,手指点着那蜡像,“这是胆总管,胆囊你们可以拿去玩儿。”
玩儿?
三人面面相觑。这东西多精贵!得切开多少人的肚皮才能做出来,就随便玩儿?
他们震惊的表情,落入桑落眼中,变成了难以启齿,她想了想明白了:“你们若喜欢,我得空做几个送你们。”
“桑大夫,您做的?”夏景程更吃惊了。
“对。”桑落弯下腰去收拾地上的各色小药罐,又仰起头来看他们仨,“你们熟练了,也能做出来。”
熟练?
也不知要杀多少人才能熟练到自己做?
疡医练手通常都是去乱葬岗。那里都是无人认领的尸首。夏景程去过一次。尸臭熏天,回来之后,浑身的臭味洗了多少次都洗不掉。
“这个又是什么?”柯老四抓着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四个沙袋。
“硬度参照物。”她走过来,依次戳着,“一级最柔软、二级、三级、还有这个四级,其实不需要它,只要摸着跟你们额头一样的强度就是健康的。”
李小川和夏景程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
这东西他用不着,柯老四眼皮子一抽,幽幽地将那盒子放下,又拿起一块薄薄的木板,上面横着挖了一排从小到大的圆洞。
他将眼睛对准其中一个圆洞,望向桑落,眨巴眨巴耷拉着眼皮的眼睛:“这又是什么”
桑落取过来:“这个是测量尺,我还没用过。”
偏偏柯老四还没明白:“测量什么的?”
手指头吗?
桑落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你猜?”
柯老四顿时明白过来,他是幼年就净了身,看着最大的孔洞不禁问道:“还有这样的?”
桑落还未答话,夏景程就抢先说出口:“传闻,玉公子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