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气,好似她就是执白的那个人。
正当失神,莫桐桐发来讯息,通知我一个半小时后有指导棋。我心里一喜,匆忙编了个理由拖着沈隐然回家。因为时间紧,我让她拎着鞋坐在后座,一路风驰电掣冲下山。
“陈子衫,你慢点啊!”她一个不稳撞上我的后背,一只手攀上了我的腰。
我的心噗通跳着,嘴角快要咧到耳后。
沈隐然,其实你很喜欢和我在一起吧?这句话,我咀嚼了好久,还是咽在了喉咙里。
那天过后,我本想找她问清楚那张棋谱的事,可她的手机一直关机。晨报杯开赛的前一天晚上,她在网上给我的留言:不要找我,决赛见。
很像沈隐然风格的鼓励。我提起十二分精神投入比赛,和莫桐桐还有另一人组为一队。三轮淘汰下来,剩下的小队还有六支。沈隐然所在的那一队,保持着三连胜,她一局也没有败。三日后,我们在决赛相遇。
她的棋路一如既往的狠辣、老练,十秒一手,在速度上乱我心神。我一直埋着头,不看她的脸,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冷静一点,再多计算几遍。最后她还是把我逼到读秒,看到我满脸的冷汗,她稍稍有些松懈了。
一小时后,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迎上那双黑亮如墨的眼眸。“我赢了?”
“是,你赢了。”她轻柔地握住我的手,“子衫,明天来我家吧,我有话和你说。”
“我也有话和你说!”拼命压抑狂喜的心情,我直勾勾地回望着。
第二天,我早早趴在了四合院门口。沈隐然打着哈欠开门,看到我时淡淡地笑着。我轻车熟路地走近里屋,不客气地倒在沙发上等她洗漱完毕。
偏巧这时,她桌上的手机铃声大作,我迟疑一会还是接了起来。还没吭声,对方就噼里啪啦地说开了,“喂,我说小然然,昨天你的棋谱我看了。下快棋你居然还能保留三层实力,输的不留痕迹,真有你的呀!”
嗡的一下,一瞬间,无数条洁白的闪电在空白的脑海中闪过。果断地挂断,我翻开来电显示又看了一遍,赫然捂住嘴巴。
果真是他,关臣炫。
呆呆地瘫坐在地上,我不知如何去整理这件事情。沈隐然轻声细语问我是否吃饭,赢了棋是否高兴,是否真的喜欢莫桐桐的那一刻,我都浑浑噩噩地应了一个字:“是。”
良久,是两人之间大段的沉默。
揉了揉眼角,我踉跄地站起来,一字一顿,“沈隐然,我以后,不会再见你了。”
【一直败给你】
你想过吗?沈隐然,为何我一直败给你。
给我下指导棋的莫八段皱眉说,我不会控制情绪,这会影响棋感的发挥。若想成为职业棋手,断然不能如此。莫桐桐每次听了,总在一边嘟嘴撒娇,“爸,那您教他怎么克服嘛。”
“放下烦恼,修心养性。”他说的异常轻松。
看似简单,我却做不到。因为想要超越你的执念太过强烈,害怕你离我越来越远的担忧太过沉重。不能和你比肩站立,我便永远也不敢说出隐藏在心底的秘密。
我、喜、欢、你。
可惜,你从来不懂。在不分昼夜研究关臣炫棋谱的时候,你不懂;在我和莫桐桐形影不离的时候,你不懂;在你故意输棋给我的时候,你不懂。
为了清楚明白地让你懂,我必须超越你。于是答应莫桐桐,只要赢得比赛,就代替她继承莫八段的衣钵。她本不爱棋,但他父亲一直不愿放弃棋感不错的她,我的出现,正能解救她于水火。这三个月,我经常去莫桐桐家下棋,故意和她亲近,可惜你一点也不吃醋。
那天我说出那句话就后悔了,晚上偷偷溜出来躲在你家门口。心里想着,只要你在院子里,我一定冲进去。
你的确在院子里,声音呜咽,肩膀凶狠颤抖着,然而身边已没有了我的位置。英俊儒雅的关臣炫环抱着你,疼惜地擦拭着你眼角的泪。
实际上我早知道,他是师傅的大弟子,和你一直有着联系。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你的每一场流年,我注定擦肩而过。
我疯狂地奔出巷子,莫桐桐撞在了我的心口上。她一边叹气一边掏纸巾,直骂我没出息,“陈子衫,天还没塌知道吗?我是真的喜欢你知道吗?从一开始我就是借着沈隐然的名字接近你,并不是男女都不分知道吗?”
“你怎么和我一样傻,”我揽过她的头摁在肩膀上,“怪不得你也从来赢不了我。”
听说过么?
一个人若一直爱你,便会一直败给你。
【穿过你的流年我的眼】
十四岁那年,陈子衫的那个轻吻和那句话,扰乱了我的心智。由于不知如何面对,我一直假装不知。为了静心,我开始每日打谱,常常熬到深夜。
爷爷说过,子衫的棋感太好,总有一天棋力会超过我。因为算力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来提高,棋感却不行。
这令我感到恐慌。
不能让他得知我真实的棋力,不能让他超过我!这种奇怪的心情随着莫桐桐出现,变得愈来愈浓烈。为了强迫自己安静下来,我不断增加和关臣炫在网上练棋的次数,不断更换马甲和他厮杀,棋力提高的速度早已超出了子衫的想象。
他焦急追赶我的样子,能让我心安。
关师兄说我早就应该入段,时常隐藏实力的习惯,是对任何一个棋手的轻视。这道理我何尝不懂,可偏偏他生日那天,我追上天台,听到了他和莫桐桐的那番话。原来,我一直误会了。他拼命想超越我的动力,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