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你,她生不如死,她宁愿把自己的性命抵偿给我,换得你们来世的相逢。”我故作谄笑,看着许恪悠起伏的胸口抽动着,眉毛纠结成一段脆弱的弧。“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说的这些太荒谬了,我不信!”
“哼,”我将一只手覆上他的额头,“我,能够左右你们的生死。”一瞬间,我将真气贯穿在掌心,念着百年未用的口诀将气息从他的天顶灌输下去,幽兰的气体从他头顶冉生,为了不引起他的不适,我特意减缓了力道,缓慢地进行着这钞治愈’。“你不也因为缺失了双腿,不忍心拖累子澈,才想出那么荒谬的理由,让她离开你的么?”
“你……怎么会知道?”许恪悠觉得有一股奇异的热浪在体内翻腾,尤其是双膝之处,仿若被炙烤一般热辣辣得疼痛着。“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我“咻”地抬起另一只手,弯曲食指,往空中一弹。一丝银光闪耀,小亭外榕树上叽叽喳喳的一群雀鸟儿猝然嘤嘤鸣叫,旋即一只一只跌落了下来,翻出白眼,一动不动。“看到了吗,你现在该相信我所言非虚了吧?”
他蓦然噤声,却挣扎着想要扭动脖子。“我……求你,只要你不伤害子澈,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冷笑一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让他动弹不得。“那么一命抵一命,以你现时的性命换取你们来世的相逢,而子澈可以存活,你觉得如何?”
“好!”许恪悠回答得铿锵有力,我提气收掌,稍感欣慰地瘫坐在地。“你呀你,有勇气舍命,却没有与自己抗争的魄力!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我大喊一声,手中顿时光华流转,凝聚成一柄寒光之剑,剑尖直指他的心窝刺去。
“不要!”一个人影飞扑过来,张开手臂遮挡在许恪悠的面前,我毫不意外地牵起唇角,在剑尖距离她半寸的时候吸住了剑柄。“鱼子澄,不是你要我杀了他吗?”我故意顿了一顿,“唉,罢了,罢了……鱼子澈,你也该舍却那份怨念了吧。”
因了不可承受的怨念,逼迫着自己将人格分裂成子澄和子澈的女子,丧失心智,也终究仍是逃不出自己设下的那座被情思筑城的囚牢啊。即便他退到无底深渊,你还是爱着他,不曾改变。
鱼子澈清绝的面容瞬间崩塌,她一把扯下发上的头巾,转过身去,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不能哭,哭了就看不清你了,恪悠……我说过,除了死,什么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子澈一边说,一边使劲儿擦掉脸上的泪痕,恪悠颤抖着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指尖。“对不起……子澈,对不起……”
接下来他们说了些什么,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因为那个唯一目睹着许恪悠被斩断的双腿奇迹般长出的人悄悄离开了。据说,许家和鱼府重修旧好,才貌双全的鱼家小姐子澈如愿嫁给了许家公子恪悠。这桩传遍了大街小巷的退婚事件,终以完美的结局告一段落了。只不过,许恪悠和鱼子澈再也寻不到那间名满全城的掩月阁,那精巧美味的河豚宴,也再没有人品尝过。
“桢羽,没关系,不要哭……不要哭。”繁星之下,墨菡轻柔地怀抱着雪鹰,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颈脖,一下一下,眼眸里充溢着缱绻的柔情。“三百年我们都等待了,还害怕再多等几十年吗?其实……我们都不忍心,看着与我们那样相似的两个人与幸福失之交臂。也许,哪一天,也会出现我们这样傻瓜,来拯救我们吧!”墨菡亲吻着雪鹰的羽翼,用衣衫将她包裹在自己的怀里。“就算我们永远都不能在同一时刻恢复人形,我们的心也依然守护在一起。所以不要难过,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即便是超越千年的魔界诅咒,即便是生死轮回……”
37
37、忆罗香
夫人,为女儿取何名为好?
就叫她,忆罗吧……
壹
“陈兄,果真是你。”小镇闹市,一男一女从轿中探出半个头来。所喊之人正是三年前官府校场比武纳贤的翘楚陈昌廷。他本以为,杭州之行可独享清闲,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昔日的贝勒瑞殊。
他眉头微蹙,赶忙把脸上的黑纱拉紧了几分。
“真是太好了,”瑞殊贝勒连连殷情,忙唤来身旁女子与他相识。“拳拳之交,陈昌廷。这是吾妻,段青伶。”轻轻挽过夫人的手,寸寸白皙柔荑落入他宠溺的眼底,她脖上悬挂着半块清润的翡翠玉蝶,浓翠欲滴。
陈昌廷眼露惊叹,拱手相贺,“愿仁兄与嫂夫人携手白头。”他故意压低了嗓音,却字字诚恳真切。
新落成的府邸不过是江南小院一座,青石凳椅排列于中厅,唯一能称羡的就只是那一盏玉石玛瑙珍珠杯。瑞殊,曾经贵为十三贝勒的男人,竟为了一江南女子屈尊如斯,陈昌廷除了钦佩,不知以何种姿态自处。茶香满堂,菊花糕点的滋润驱除了两人的秋燥之气。
瑞殊微微欠身,“陈兄,在下有一事相求!”
陈昌廷惶恐,但瑞殊的表情异常严肃,他遣散了仆人,吩咐夫人多准备一些下酒小菜,便神色匆忙地把陈昌廷让到屋外葡萄树下。“不想隐瞒,我视仁兄为知己,当日校场比武,就得知你并非一般的江湖的浪子,你是重情义之人,我有事相求,还望你勉为其难能答应我!”
“贝勒何必如此客气,有事请说。”陈昌廷先前也听说,十三贝勒违背了皇命,因执意迎娶这位汉族女子,而被贬为庶民,如今迁居江南,莫非还有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