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想你也不是故意。琴操接过嫣红罗帕,缓了缓神,她怎会不知南宫誉眼眸深处暗藏的情愫,和当年初遇的天麟一般模样。只可惜,今生今世,她的满庭芳华,只堪为一人凋落。
陆
四顾苍茫,雪霁无声。
琴操快马加鞭行在雪地之中,飘飞的红裙已换作厚重的皮裘坠于脖后。七日霜的毒性已经完全解除,她匆匆起程,不想南宫誉依然跟随在一里开外,三天了,她不知道他还会坚持多久。这种执拗,是否就像当年的她,无怨无悔。
此行是要回去老家,虽然阮家十几年前就被人血洗,幸存下她一人,但降龙幡还是要送回去祖坟的。她思虑了这么多年,终究决定将它长埋藏于地底,一切缘起缘落,都归于一捧尘土罢了。
片刻,行至到山野外的农家,她掐算了时辰,今天只得在此借宿了。轻扣木门,房中走出一位村夫,形体健壮,颇似常年上山的猎户。琴操紧了紧银狐围脖,拿出碎银说明来意,村夫欣然答应,将她让到里屋火炉边上,随后准备饭菜去了。
不知南宫誉可有栖身的地方。琴操一边暖和手脚一边有所担心,毕竟是为了自己深入这寒冷之地,希望不要有什么意外才好。炉中的煤灰看似烧尽了,琴操欠身寻找煤炭,依稀之中听到刚才的村夫在和人讲话。悄悄走近,她陡然发觉那藏在暗处的声音仿佛熟悉。不好,是龙罡!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没死?
哼哼,还是让你发现了!龙罡□着掀开档帘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帮龙御山庄的剑士。
你们想要干什么?琴操立刻抽出软剑,护住胸膛。
阮琴操,龙夫人!你居然没死,真是奇怪得很。还不将降龙幡交出来,上次我竟然忽略了这个问题,降龙幡一直就在你手上,对不对?
哈哈,没错。你现在才知道,不觉得太晚了么?青阳客栈的那十个卑劣小子也是你龙御山庄的,不是吗?琴操冷笑着扯落皮裘,拉出背上的红绫方巾,大声道:这便是降龙幡!
退后!龙罡深知它的厉害,不过只要不受伤见血,她也奈何不得。何况他太了解这个女人,她的弱点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七年了,他只要掌握住龙天麟一点消息,就能够把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你想不想知道,降龙幡救人的秘密?当年你经脉尽断,还能活过来,你以为是因为什么?龙罡此话一出,果然将琴操惊在了原地,这个疑惑是巨大的镣铐,牢牢困住了她七年,折磨了她七年。可是,这个人的话如何相信。
龙罡,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琴操恨恨地咬住嘴唇,一手执剑一手举起降龙幡,这龙御山庄除了天麟,皆是道貌岸然的歹毒之人,她还顾虑什么。正要进步出招,却又被惊煞了回去,这个男人果然难以对付,他招呼手下带上一人,全身被捆绑着,竟是南宫誉。
你……卑鄙。琴操万没想到,龙罡的心计如此之深,看来他早就部署好了,等着她在这里上钩。手心的汗一滴滴渗了出来,南宫誉本是无辜的,她不能不管。
阮琴操,你想好了吗?龙罡的语气咄咄逼人,琴操不敢想象这样的人得到了降龙幡,江湖上会出现怎么的浩劫。踌躇难断,她没有多长的时间考虑了,最多搭上自己的一条命。不能与天麟相会,独活再久仍是寂寞。
正待行事,一道灼目的剑气从窗口呼啸而至,七分杀气,三分寒意,剑出鞘人影穿梭,步履漂移,龙罡愕然地横过剑身,点点火星铿锵迸裂。进攻之人的招数忽隐忽现,不留丝毫破绽,片刻激战,龙罡的咽喉划过一道血痕,倒地毙命。剩下的人,也在瞬间被琴操的剑锋了结了。转身矗立,琴操恍然大悟:原来除了南宫誉,那路途上另一束跟随的目光是您的,秦伯,多谢你一路上护我周全!
老者银髯飘洒,微微颔首,随即将剑收入鞘中,琴操看不清那是什么宝剑,它仍是被麻布裹住,看起来平淡无奇。不过他的剑法,和天麟真有几分相似,快如闪电,只是招数上凌厉果断了许多。以她的角度是看不到剑鞘底端的,而蜷缩在角落里的南宫誉却清楚地看到,那布角露出的一点图案,正昭示那是传说中的血云剑!
终章
秦伯,请留步。南宫誉跃身落在老者的面前,面色凝重。他故意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刻离开,自然是为了避开琴操,这也恰好印证了自己的推测。
你为何不道出真相呢?南宫誉借了月光方才仔细打量,这次他没有戴有软帽,一张素面古色沧桑,褶皱重叠,然而轮廓依旧俊朗,眉宇浩瀚,一双眼眸碧水连天,深深掩藏着的是无尽哀愁与凄惶。不难猜想,他年轻时定然是翩翩君子,神采飞扬。
秦伯,情薄。你还不明白么,即使她知道了,又该如何?一切再也回不去当年,说出来也只会更添痛楚。她应该明白,无论天麟身在哪里,心都不曾离去……老者微微颤抖着说出最后的话,绝尘远去。
叹苍穹,是谁把,豪情捉弄。
风声萧索,南宫誉清楚记得,被龙罡挟持时偷听到的秘密。降龙幡嗜血杀人,具有魔性。倘若一个人肯发下毒咒,牺牲自己的五十年的青春,供奉给它,它便可以助他救得一条性命。当时只当那是无稽的传说,直到把诸多事情联系到一起,一切都清晰了。
南宫誉面朝远方,深深鞠上一躬。龙天麟,你这般的男子,永远都会长存于琴操心中,谁都替代不了。
望断云鸿还纵饮,任人笑,爱痴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