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如果你能单挑五十人未尝败绩,他们也一样膜拜你。”我撇撇嘴,使劲撤回自己胶着在她身上的目光。
她的头发比去年时长了许多,发梢遮盖住眉毛,沿着光洁的额头垂落在脸颊旁。穿着清爽干净的米色小西服,里面套了间黑色花边衬衣,衣领微微敞开,露出轮廓清晰的锁骨。
有了点脱变成蝶的姿态。
一局结束,她冲我勾了勾手指。我屁颠屁颠走过去,没有骨气地撑开脸上的酒窝,“你有事吩咐?”
“给。”她递过来一本封面发黄的本子,“生日快乐。”
“嘿嘿。”我傻笑着接过来,翻了翻,心里五味杂陈。本子里全是师傅的笔迹,记录着我和沈隐然七岁到14岁每次对弈的棋谱,下面还有详细的点评和批注。
我眼睛一酸,吸了吸鼻子。“谢谢你,师姐。”
“滚!你呀,也只有每年收到生日礼物这会儿才乖乖叫我师姐。不过,明年开始,我就不送你礼物了。”她轻柔地拍了拍我的脸。
“为什么?”
“明年,你就该入段了。以后就用一年升一段的成绩,作为自己的生日礼物吧。”她的笑容从未这样郑重过。
“沈隐然,你以为我是关臣炫吗?”我苦笑着站起来,“你该知道,我没那种天分。”
“陈子衫!我是认真的。”她咻的起身,眼眸中流淌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桐桐,我们走。”我拉起莫桐桐的手走出了棋室,心里泛着难以言说的苦涩。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师傅对我有着过高的期望,但是他和沈隐然从没问过,围棋对于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天台上,莫桐桐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小蛋糕,放在我的掌心。她唇边的弧线显得无比柔软,宛若天边浮动的云彩,在瑰丽的夕阳下慢慢流转。
“许个愿吧!”
“你知道吗?我许一个愿望九年了,从来没有实现过。”我不知道为何要把这件事告诉她,但现在我迫切需要一个出口。“我想要超过沈隐然。”
莫桐桐沉默了片刻,用冰冷的手指触碰到我的手背。“如果我能帮你迅速提高棋力,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什么?”我的心跳紊乱。
【不能说的秘密】
我有三个月没有见到沈隐然。
日子过得十分充裕,星期一晚上在棋社练棋,然后送莫桐桐回家;星期二四六下午在棋社练棋,然后送莫桐桐去补习班。唯一空闲的星期天,本该是和沈隐然一起打谱的日子,可惜她最近迷上了网络围棋,星期天恰好是最忙碌的。
她没有询问我为何和莫桐桐越走越近,我也假装不知道她每个星期天蹲在网上等人。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信心能在下半年的晨报杯上赢过她。
每天我都会发短信告诉她我的行踪,包括和莫桐桐在一起干了什么。她通常不回复,要么就是一个简单的“哦”。有时我很希望她能骂我神经病,哪怕是一句嘲讽的话,但可怕的是她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这让我感到无力。
莫桐桐劝我集中精神在围棋上,有些话等赢得比赛时说出来就好,到时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沈隐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会清清楚楚知道。
我点点头,犹豫片刻,终究把编辑好的那条短信删掉了:其实,我一直喜欢……
“你,怎么来了?”看着头发已经齐耳的沈隐然,我有些恍然。傍晚是国风棋社人最多的时候,她一般不会在这时出现。
“好久没和你下棋了,子衫。”她轻扬眉梢,拉着我坐下来。
耳畔里,只有棋子拍落棋盘的清澈响声,以及和缓低沉的呼吸声。不多久,我捕捉到了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表情,尔后她便一直微笑着,笑容渐渐扩大,宛若一朵在温泉中静然盛开的莲花。
“没想到你进步这么快,我差点输了。”
“没想到我还是没赢。”此刻我真的非常焦虑。瞒着她苦训了三个月,居然还是超越不了么?
“傻瓜,很不错了。以你目前的水平,入段不成问题。”
我烦躁地打开她伸过来的手,“可是我还是赢不了你!到底怎样才能赢你?”
沈隐然蓦然笑了,眼眸微眯,“这么急切地想赢我吗?为什么?”
“你不懂。”我不再看她的眼,头也不回地跑出去,气喘吁吁地奔至天台,一眼瞧见坐在边缘的莫桐桐。
“喂,你又输了?”她幸灾乐祸地做起鬼脸,甩手扔过来一颗橘子。
“是啊,又输了。呵,答应你的事看来做不到了。”我泄气地走到她旁边,捏了捏她的鼻子,“让你失望了吧。”
“你会赢的,我等你。”她一本正经地望着我,眼神炽热。
【隐然的欺骗】
晨报杯正逢暑假,开赛的前一个星期,沈隐然突然说要给我特别训练。尽管诧异,我还是听话地每天六点爬起来,载着她去附近的青山顶,一人一杯茶水,静静地坐在微风中打谱。
她找来的都是一些稀世棋谱,仅仅打谱,也能使人受益匪浅。我问她这些古老的棋谱从哪来的,她却只是笑,不作回答。我又问他怎么不上网练棋了,她笑着说对手不好找呀,牛人太牛,菜鸟太菜,还是自家师弟用得顺手。
“切,是打得顺手吧?”我嘴巴不饶人,心里却十分开心。我们很久没有这般相互斗嘴了。
时逢烈阳高照,怕热的沈隐然坐不多久,光着脚丫子到小溪里凉快去了。
我坐在棋盘前继续想棋,无意中看见了她敞开的书包里,一张眼熟的棋谱。随手拿起来看了两眼,便想起来,这是关臣斌输给业余马甲的那局棋。奇怪的是,棋谱旁边有沈隐然的红色笔迹,分别标出的是白子和黑子失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