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字不落地,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乔筱抚摸着自己黯然垂下的眼角,指尖一片寒意。
那么,那么冰凉。
原来,那个救赎岳淙的人,从来不是自己。
而那个能救赎自己,了却悲伤的人,也从来不会是他。
【那么,那么遥远】
“哎哟,班长,你就发发慈悲,让我自习课的时候去练舞吧!求求你!”
看着岳淙嬉皮笑脸,故意献媚的摸样,乔筱恨不能把辞典砸在他的脸上。可是,她无法否认,自己也为他的舞蹈所着迷。她忍不住偷偷在窗外看他练舞,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岳淙诚恳地凝望着她的脸,不断眨巴着眼睛。
乔筱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好吧,除了自习课,其他时间你都得好好上课。”
“好,我一定做到!”他点头如捣蒜,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帮她抱起沉重的试卷。乔筱站在原地,咬着牙齿回想起那日舒暖暖的微笑,冲着他大喊一声:“岳淙,你这家伙,要是不跳出点名堂来,我可是会打断你的腿!”
“哦,我知道了!”他受惊过度地吐了吐舌头。
其实,你是在鼓励我吧,班长!他心存感激地向她挥舞着手臂,灿然一笑。他不会知道,这弯笑容,在未来的岁月里,一直沉淀在乔筱的眼底里,默默地蔓延成青春的痕迹。
只是还有件事,令他难以释怀。
那张曲谱他还是没能还给她,那个爽约的女生,如当初突然出现一样,突然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他一直等待着她的电话。
岳淙窝在沙发里,打开音响放进cd。他还没有选定用哪首曲子参赛,漫不经心地听着,眼睛一直不停地瞟向电话。客厅的时钟敲响了十一下,父亲催促他赶快睡觉,他只好打着呵欠站了起来。
电话铃声,骤然作响。他冲了过去,差点被自己的拖鞋绊倒。
“喂,我等你好多天了!”对方还没出声,他便断定,一定是她打来的。
“……是我。”静默了片刻,乔筱摩挲着听筒上的牛皮纸,声调比往常更加深沉。她攥紧了衣角,深吸了几口气。“岳淙,那张曲谱送给你吧。”
“啊,你是说,送给我?”他拉高了音调,感到有些意外。“可是……”
“它很适合你的华尔兹,你的裸足华尔兹。你用它吧,我希望你用它。你的舞蹈,一定会震惊全场。”乔筱一字一顿,说得平静而认真。
“你怎么会知道,你究竟是谁?”岳淙迫切地询问着。她的语气听起来,那般熟悉,却又仿佛远隔千里。
乔筱轻轻牵起唇角,“再见了,岳淙。”
再见了,岳淙同学。心里的这一声,是我代替妈妈,与你告别。
乔筱镇静地挂断了电话,低下头,转身扑向身后爸爸的怀抱。病房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包裹着皮肤,她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护士拉起了雪白的床单,接着,取下了病床前那张浅白的卡片:张筱夏。
岳淙,你能跳出最好的舞蹈。你,并不是可怜的孩子。
张老师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你一定好好记得吧。请你尽情地跳吧,连带着我的那一份,跳出最美丽的舞蹈。你不必知道,曾有一个女生从三年前就开始注视你,一心想要报复,却最终把心底的恨意碾成了粉末,吹散在风里。
她曾和你同期学舞,瘦小平凡,却把舞蹈视作生命。然而,三年前母亲因为寻找一个离家出走的学生彻夜未归,把发烧的她独自留在家里。她找到了学生,却失去了将从楼梯上跌下的女儿送去医院的机会。
她的韧带永久性拉伤,脚踝骨错位。她求医多年,每每等到四个字:不能跳舞。
但是,她爱极了你的舞蹈。
她不知道如何喜欢才算彻底,于是,只剩下了恨。她处心积虑希望你也失去舞蹈,偷换了你的cd扔下你的书包,满世界寻找你的小辫子攥在手心,却发觉,即便看到你痛苦,自己也再也找不回过去的快乐了。
唯一的幸福和舒畅,竟然只是,看见你跳舞的那一刻。你脚尖跳跃的那片澄澈湖面,就像一面镜子,倒映出她背后那些远去的时光。
那么,那么遥远。
乔筱竭斯底里地哭泣着,仿佛要将这么多年来的委屈和痛楚都从身体里剜取干净。爸爸抚摸着她的背脊小声安慰着,嗓子也逐渐嘶哑。
“筱筱,你妈妈是个好老师啊。”
是啊,她是,她一直都是。她,也是个好母亲。乔筱埋着头,任由着眼泪灼伤着掌心。“爸爸,带我回你的老家吧。这个城市,我只想留在回忆里。”
第二天,老师向大家宣布了乔筱转校的消息。岳淙尤为惊讶地站了起来,打断了老师,老师责令他坐下,不得不把消息又说明了一遍。
教室里一阵喧闹,同学们纷纷猜测着乔筱突如其来的离开。
他望着前排空寂的座位,枉然凝眸,视线怎么也收不回来。
忽然,一阵疾风吹过,同学课桌上的都市报刮至他的眼前。一则今日要闻,赫然映入他的眼帘。
本报讯,本市十佳模范教师,第三初级中学的音乐老师张筱夏,于昨日夜间二十一点二十七分因癌症去世,享年四十七岁。她的女儿乔筱因悲痛过度一度昏厥。据称,现年十七岁的乔筱曾经学习现代舞,继承了张老师的舞蹈天分,可惜的是三年前……
嘭嚓!岳淙愕然呆住,手中的水杯直直滑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本宫比较喜欢自己起的这篇的名字,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