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让他看见所有。
但却,想让他知道。
哔一声,有人摁下了故事的快进键。
张明希
韩佳说,我们就努力最后一次吧。
于是,明希参加了校英语演讲,披荆斩棘,果真夺得了第一。可是爸爸依然摇着头,撕毁了他们之前定下的协议。如果能得到第一,就让他报考北京外国语学院的协议。担任了一辈子文化干事的爸爸,依然瞪着眼——张明希,你要读医学院,那才是最稳当的饭碗!
饭碗,在他的手上一滑,摔碎在脚下。
颁奖的当天,他发着烧,因为过度的劳累,在冗长的庆典上几度昏昏入睡。在韩佳的肩膀上,他紧皱着眉头,一动也不动。后来,手拿奖状的他惶然失神,只保留了三分钟,就面无表情地把它撕得支离破碎。
同样支离破碎的,还有他体育考核的成绩单。
在森然的雨季里,明希苍白的脸被雨水不断冲刷着,他全班倒数第一的体育成绩,即便笼罩着刚刚过线的文化分数,也是不能换取以严格著称的q大录取通知书的。
素质教育的宽厚,就是淘汰掉拼命学习却拼掉了身体的孩子们。从小,所有人告诉他们的,就只是,成绩高于一切。但现在,成绩不能高于一切了,他们该向谁,讨回那十几年的健壮身体。
明希,不敢向爸爸讨回。他吃力地开始在操场上跑着那1000米,韩佳在前面三米的距离,不断牵扯着他摇晃的视线。他大口大口喘息着,余光中有一束长发飞散在耳边,是她,蝴蝶一般翩然降落在他的眼前。
干净的脸,宛如清晨打在树叶上的露水,透明得可以看到纯白的内里。
她的眼神,在回眸的时间轴里,显得忐忑而饱含悲悯。
她是在怜悯这样的我么……明希擅自把她的目光归类,倔强地鞭策起自己的脚步。不能,至少不应该让她觉得我很可怜。他暗自谦卑着,决定燃烧掉身体里最后一点体力,奋力地向前奔跑着,快速奔跑着。
她的脸,在明希超越过去的时候,有着小小的惊讶。
明希的嘴角弯曲着,长长的发梢从耳蜗边滑落,在微风携带着细沙过境的那一刻,不偏不倚地钻入了他的眼角。一霎那的黑暗,不过是两秒,明希颤巍巍的脚没能跨过一块笨重的石头。
脚腕,剧烈疼痛着。他看到她弯□躯,向他伸出了一双无暇的手。
“还能站起来吧。”她的语气柔软而清凉,犹如一层层雪白的冰沙。
“你也是高三的学生吧,有想考的大学了吗?”明希抓住她的手,借力站起来,没有说声谢谢,却问了这样一句话。他也觉得突兀,但已收不回了。
不料她瞬时笑靥如花,大声而清晰地回应:“有,是q大!”
11
11、onlytheworld
ta
说的那样大声,他一定听到了吧。
那么费力打听到他们每日跑步的时间,看来没有白费呢。
自顾自想着,ta把端着鸡汤进来的母亲推出了门外。忽然之间振作起来的女儿,现在在母亲眼里居然漂亮了很多,她整日执着于煲汤和购买q大的资料,脸上洋溢着华美的笑。
看着妈妈忙碌的背影,ta轻轻吁了口气。
ta埋头在密密的数学公式里,耐心地一行一行地阅读过去,再用铅笔仔细地演算一遍又一遍。另一只手,掌心里一直握着一本擦破了边缘的笔记本,她的两颊深陷下去。嘴角泛着玫瑰花的红,柔嫩欲滴。
“对不起,我帮你捡起来。”今天在走廊,她终于用上了演练了好多遍的台词,撞到了怀抱着书本的他,忙不迭弯腰时,偷偷瞥见了他微扬的唇角。
“没事。”他温柔地回答,把地上的书本重新放好,然后注意到了她夹在臂弯间的数学练习册。“你做的这本练习,是好几年前的吧。”
“啊,是啊。”害怕他看出自己成绩不好,ta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鬓角的发。
他却亲切地抽出自己怀里的一本笔记,横亘在她的面前,就像横亘出一条闪烁着星光的河流,邀请她掬起一捧。“这个借给你吧,是找数学狂人py来的,新鲜出炉的哦!”
她受宠若惊地笑了笑,赶紧接了过来,“那,我怎么还给你呢?”
“就说给七班的张明希。”他露出绅士般的微笑,动作优雅地从她身边慢慢走过。
这一日,ta的日记本足足写上了两页。她把笔记本平压在大大的语文课本下,每一天都小心翼翼地放在书包里,连上课时也时不时抽出来看上一两眼,然后才能安心地听课,眼角藏笑。
五天过去了,她想,该是再见的时候了。鼓起勇气大大方方地走到楼上走廊的尽头,她探出头往教室了望了望。“那个……请问张明希在吗?我来还他笔记本的。”
一个伏案的女生头也不抬地回答:“又是个找张明希的,他不在,去找老师申请体育补考去了!”身子微倾拿过她手上的本子,重重地搁在书桌上,“会帮你还的。”
体育,补考?ta轻易地记下了。
张明希
那一次的摔倒,成就了一个月的脚腕肿痛。
为了不让自己的心也跟着肿痛起来,他没有把自己不能参加体育考试的事情,告诉父亲。韩佳拧着眉毛凝视着他的眼,“先申请补考吧,到时候也许能发挥更好。”
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就算再努力,也是得不到及格的。但他多么需要这不起眼的二十几分,因为他任何一课的成绩都不会再有更大突破了。明希有点厌恶起自己病弱的体质,他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但是这一个,却不及考不上q大更加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