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抬起头,雨太大了,巨大的雨滴浇在他脸上,压弯他的睫毛,在这样的大雨里他几乎完全睁不开眼,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在这个时候抬起头。
这是一个往前看什么东西的姿态,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
或许什么都没有,这样的大雨里,这么深的黑夜里,原本就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的。刘彻这样想。
然后他看见一道光,就像是做梦一样。
神女从光中走来。
刘彻试图用更多的语言去描摹这一幕,但他发现他做不到。
他生下来就是景帝的皇子,天潢贵胄,天命尊贵。他读天地间最好的书,有天地间最好的老师,见过天地间最美好的言辞。
诗经、楚辞、骈文、汉赋,他见得太多了也读得太多了,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什么是辞藻有时尽。
他想用一千一万字来描摹眼前这一幕,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辞藻有时尽。
谁又能以人的辞藻去描摹神女?
——神女从光中走来。
她穿着白色的、发光的长裙,裙摆上以纯金绘出太阳光芒一样的纹路,她的长发披拂在身后,那种卷曲的弧度,就好像时时有风和光在她发间穿行。
她走过风时,风不沾她的裙角,她走过雨时,雨不湿她的长发。她走在风雨中,却像是置身风雨之外。
神女出行,风雨辟易。
刘彻怔怔地看着她,看她与天地风雨擦肩而过。
她在刘彻身边停住脚步。
所有人都看她,可她谁也不看。
“神女。”刘彻低低地叫。
“神女。”窦太皇太后向她见礼。
雨幕中的所有人都向她见礼,参见太祖高皇帝亲封的大汉神女。
“我不太懂你为什么还要出来?”系统疑惑道,“倘若只是窦太皇太后的问题,那你解决起来不费吹灰之力。但现在那边还有一道潮将要涌过来,你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解决不了吗?”林久反问系统。
系统谨慎地思考了三秒钟,斩钉截铁道,“解决不了,这个规模的潮,想拦住它,除非你现在搬过来一座山。”
林久没有再和系统说话,她静默地看向远处的那道潮,似乎在计数时间。
时间在流逝。
系统清晰地察觉出刘彻开始变得急躁,事实上,刘彻还算沉得住气,只是低声吩咐人带窦太皇太后回宫,而那些跟在刘彻身边的侍从已经在起骚动了。
急躁和骚动都是应当的,诚然刘彻选的这块地方在高处,就算是潮来了,也没有被洪水淹没的风险。
但潮来的时候,要命的不止是洪水,还有乱民,还有混乱的路况,还有许许多多待处理的后续赈灾事宜。这种紧要关头,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刘彻这个皇帝是必须赶回未央宫的。
一朝天子,危难之际,自然要坐镇宫中。
可是神女不动。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就在刘彻咬牙要说话时,林久抢先开口了。
将要出口的话又被咽了下去,刘彻清晰地听到神女说话,她只说了一个字,“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