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布素脸上的笑立刻淡了几分,烦躁无比说道:“忙呢,忙得头疼。我将常德留在那边,回来到您这里透透气。”
齐佑心下了然,淡淡问道
:“可是施世纶找你麻烦了?”
萨布素苦着脸,说道:“可不是,施大人是好官呐,就是那个。。。。。。那个,该如何说呢,就是。。。。。”
就是了好一阵,萨布素也没就是出个所以然,吭哧着道:“我的汉文不好,他是旗人,却不懂满语。咱们说起话来,大半时候就鸡同鸭讲。咱就直说吧,主要是他要求忒高了。”
施世纶是因为他爹施琅,被康熙抬了旗,只是名义上的旗人,不会满语很正常。
齐佑见太阳已经升上了头顶,快到午饭时辰了,“我们回去再说。”跟林大牛交待了几句,转身回院子。
萨布素已经近两个月没来,放眼望去,干净整洁的小院子,角落摆着一长排的破瓦罐里,各色野花正在怒放。
简朴的小院落,泛出一股萨布素形容不出的意境,他不住说道:“七阿哥,您这里收拾得真好。”
齐佑不解,顺着萨布素的视线看去,哦了声道:“这都是得高他们收拾的,我没管过。”
萨布素笑着说道:“宫里出来的就是不同。像是得高与桂和两位,能读书识字,还会记账算数,真是了不起。七阿哥您吧,引经据典,出口成章,诗词大家!”
齐佑快被萨布素逗笑了,真是难为了他。估计他知道的词,此时全部用了出来,禁不住一本正经说道:“我不会写文章,也不会写诗。”
萨布素瞠目结舌望着齐佑,失声道:“
不会写诗?读书人都会写诗!”
齐佑忍俊不禁,说道:“我真不会写诗,会写诗的人很厉害,我比不过他们。坐吧,你再说说施世纶。”
萨布素挠挠头,他别说写诗,连读都读不懂。不知为何,他感到与齐佑亲近了不少。
一坐下,萨布素抢先去提壶倒了茶,双手捧着递给齐佑,说道:“施大人吧,他来到了船坞以后,把那些船坞的师傅管得哟…。。,唉,跟管犯人也差不多。平时那些师傅吧,晚上回去爱喝几口小酒,施大人知晓后,将他们的酒全部没收了,说他们贪图享乐,喝酒误事。您说这都是什么事儿,那些师傅是商户雇来造船,不从朝廷领俸禄,可不归我们管,也不归他管。”
齐佑单刀直入问道:“可有师傅要辞工?”
萨布素一拍大腿,眼睛一亮,说道:“七阿哥真聪明,一下就猜准了。可不是,好几个师傅连工钱都不想要了,一定要收拾行囊回乡。以前吧,他们嫌弃这里苦寒,都想着要走。后来还是您提点我,给他们送了年货酒水过去,好生问候,过年还给了红封。他们看在您的面子上,好不容易才留了下来。如今被施大人一搅合,咱们前面做的那些事,就前功尽弃了。”
齐佑唔了声,问道:“你可有跟施大人说过此事?”
萨布素叹息了声,道:“说了,怎地没说!施大人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师傅们是为了
大清造船,这是他们应当做的事情。就算不拿朝廷的工钱,他们是大清的子民,都该服从管辖。”
从施世纶在扬州任上的举动,他这么做,齐佑倒没太意外。
施世纶的出发点是好,他对朝廷,对大清的忠诚,他想做个好官的心,任谁都不会去怀疑。
只是,这就涉及到一个度,还有个人私域的问题。
在施世纶看来,百姓生于此,长于此,所有的百姓,都该放弃个人意愿,必须无条件服从朝廷的命令。
往小了说,是施世纶个人的不通人情。往大了说,这就是大清的现状。
上面的人一门心思控制百姓的思想,要让他们绝对服从大清的统治。
对于闭关锁国,很多人都照着字面意思去理解。以为大清关闭港口,不与外国人做生意就是闭关锁国。
其实并不尽然,大清一直有港口对外通商。
真正的闭关锁国,是不让外来的思想传播到大清。任由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发展,大清自成一统,将所有先进的知识,藏在紫禁城,关起门来过日子。
皇帝与统治阶级比谁都清楚,一旦这些思潮涌进来,民意觉醒,他们身下的龙椅就该坐不牢了。
康熙需要施世纶这样的人,哪怕知晓他偏激,在扬州任上的举动,造成扬州的商税欠收,仍然升了他的官。
齐佑如今还管不了那么多,但他不会置之不理,沉吟了下,说道:“我这边走不开,你赶紧回去劝住
那些师傅,有手艺有本事的人难找,不管你如何做,一定得把他们留下。等下我写封帖子,你回去的时候带给施世伦,我请他前来赏花。”
萨布素长长舒了口气,乐得都不加掩饰了,笑眯眯说道:“我说不过他,嘿嘿,有了七阿哥您出马,一定能将他收拾得服服帖帖。这段日子,我真是受够了他的鸟气,穿件绸缎衣衫,他都要酸半天。您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齐佑无语,说道:“施世纶是好人,我请他来赏花而已,你胡说什么呢?”
萨布素狡黠一笑,指着院外的野花道:“赏这些?”
齐佑面色不变,气定神闲说道:“怎地,这不是花?”
萨布素呆了呆,脸颊不住抽搐。
田间地头到处疯长的野花野草,他一个皇子阿哥,也着实太寒酸了些。。。。。。
齐佑没管萨布素所想,他从没在意过排场,这种荒郊野外,也讲不了排场。
齐佑苦苦思索着,要如何对付施世伦,还得让他暂时不向康熙告状。
若是康熙知晓齐佑有打算开启民智的心思,他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