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半天,原来是追星的小迷弟想趁此机会去线下见爱豆啊。
看着说完话之后,羞窘到头顶都冒热气的二弟,萧扶光莞尔,示意昔墨再去传一辆车过来——好心答应是一回事,他可不想和臭弟弟坐同一辆车。
直到下人把车马都套好驶到面前了,萧云升才反应过来,大哥这是同意带自己一起去了。当下高兴地大喊一声:“多谢大哥!大哥最好了!”
又兴兴头头地蹿上车去,半点看不出先前的窘迫。
前面的马车上,“最好的大哥”也没忍住笑了出来,有些感慨:“还是个小孩子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五柳先生他倒是听说过,这个六槐先生又是个什么劳什子?
*
烟波尽处。
托好事者攒的那本诗集的福,萧扶光惊讶的发现,他如今在京城诗坛竟然还小有名气。光从门口一路走来,他就听到了好几个人在大声讨论自己的诗。
路上遇见的人,大半萧扶光都不认识,偶尔有几个眼熟的,见到他身前有相府的仆役引路,也识趣地不过来打扰,只是相视点头一笑便罢。
即便每个月都大费周章的筹办诗会,作为主人家的曹相爷却并不怎么出来应酬,经常只在烟波尽处的一处水榭里独坐。
今日他见萧扶光,便也是在这处水榭里。
离水榭还有两丈距离的时候,萧扶光身前引路的仆役便换成了个穿着青缎窄袖圆领袍的小厮,通身的打扮一看就是近身伺候主子的。
粗使的仆役不便出现在主人眼前,这是世家大族常有的体统。但同样,不让粗使下人待客,也是世族间往来应该有的礼数。
收到一个不轻不重的下马威,萧扶光心中冷笑,神色不改的跟着那个新换上来的小厮步入水榭之中,进来后又接连穿过数道纱帘和折门,才终于到了曹相燕居的所在。
与京中权贵豪奢的作派不同,烟波尽处被装饰的一派古拙天然,处处都彰显了主人家出众的审美意趣。
曹相在这里的住处也是古意十足,内中不置桌椅等物,只摆着几个蒲团和矮几,挂了几幅名家画作。
此时屋中并无陪客,仅曹平芳一人盘腿坐在当中,见客人到了也不起身,只笑道:“世侄倒让老夫好等。”
萧扶光出门前被耽搁了一会子,到的的确有些晚,干脆利落的赔了个不是:“是小子无状,还请相爷海涵则个。”
曹平芳笑着将人让到矮几前坐下,又亲自煮水沏茶,似乎有些不满他客气的称呼:“我与乃父相交多年,你又何必如此生疏。”
一边说着,一边将新沏好的茶水递过来:“家下人自焙的老寿眉,尝尝合不合口。”
萧扶光接过茶盏,观其汤色澄黄若琥珀,入口馥郁甘甜,又有微微的枣香,不由赞道:“鲜醇甜长,毫香十足,果然是好茶。”
见他说得头头是道,显然也是个懂茶之人,曹平芳大喜:“老夫平生最恶京中俗阔之人,茶必雨前,酒必杜康,一味求贵求珍,实在粗鄙至极。”
都说为官三代方知穿衣吃饭,曹家光宰相就出了三个,吃穿用度当然是一等一的讲究。这种几代人数百年沉淀下来的从容气度,是新贵们就算把银子砸出震天响也难以企及的清雅高贵。
萧家同样也是百年侯府,萧扶光被耳濡目染熏陶了小二十年,就算说不上精通享乐,但应付几句挑剔的曹相是完全没问题的。
曹平芳此时就像是觅得了知音一般,身体略微朝这边侧了侧,向他抱怨起自己在林相府中受到的慢待:“别看林相长的仙风道骨的,那可真不是个讲究人。上次老夫去他家,端上来的茶,花梗子都没挑干净呢。”
在他眼里,林家完全就是暴发户的作派。哪里像他们家,每年窨制花茶的时候,都是拿最好的白绢裹了香花放到茶叶里,只取其香气而不损茶叶本味。
但曹平芳说这番话的目的也不单纯是抱怨,反而更多是用来与人拉近距离的手段。毕竟两人是头回见面,身份年纪相差悬殊,一时间也热络不起来,他主动说点儿另一位大人物的闲话,也是希望能让面前的小辈不要太过拘束。
明了他话中深意,萧扶光从善如流,也跟着说了些有的没的闲散话,还改口称呼其为“世叔”。
寒暄到现在,就算曹平芳开始存了些轻视之心,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萧扶光并非他所以为的莽撞武夫一流,不由感慨:“太子殿下果然是巨眼识英豪,若不是他,恐怕你在礼部还不知要蹉跎到什么时候。”
一想到这样的人才竟然是从自己辖下六部出去的,曹平芳实在扼腕,又交代,“去了东宫詹事府,若有不懂不会的,只管来问我。”
萧扶光一愣,笑回道:“原来世叔也不知情。前日小侄御前奏对,便已回了陛下还想在六部多历练几年,暂时并无进詹事府效力之心。”
“只怕小侄接下来还得叨扰世叔些许年月,还请您莫要弃嫌才是。”
御前和东宫的人口风都严,曹平芳也是听他说后才知道他竟然不肯去闻承暻身边,登时惊讶道:“你不去东宫?!太子竟然舍得。”
萧扶光神情一变,正色回道:“柔然之事皆为太子筹谋,小侄被迫卷入其中,能全身而退已是侥幸,如今哪里还敢再攀附东宫。”
这话里全是直白的埋怨,实在是不妥当的很。但一想到说话之人都还没到加冠的年纪,少年人一时血气上头说出些气话,倒也合情合理。
曹平芳一哂,做出温和长者的姿态好言宽慰了几句,才让下人带萧扶光去诗会的地方,又道:“那里都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的东西,你且去好好松散一二。”
眼见着人都走远了,他身后帘子里转出来一人,冲他笑道:“看来这滑不溜丢的德性是靖侯府里的家传,老子滑得跟条泥鳅似的,儿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莫要掉以轻心,太子对这小子分外不同。”挥手示意来人坐下,曹相早已收起了先前的温和神色,此时一脸凝重,“他刚才故意撇清关系,多半是不想老夫再继续问下去。”
“要知道,你的那个好侄子,现在还是音讯全无啊。”
听他提起陈豹,陈瑛——江南陈家的家主,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强笑道:“就算你想问,那萧家小子也未必知情。”
“他不知情还好,若是知情……”
湖面上来的微风轻拂而过,吹动水榭的纱帘,光线明明暗暗交替打在曹平芳脸上,衬得这张已过不惑之年却仍保养得宜的面庞显出了几分可怖。
“那就休怪老夫,不肯放过他了。”
*
而刚刚步出水榭的萧扶光,还未来得及与凑过来的熟人打招呼,脑海里却突然响起暌违已久的冰冷机械音:
“【系统任务发布】
【任务等级】:强制任务;
【任务内容】:请前往曹相府邸,解救被幽禁的周皓卿(六槐先生);
【任务时间】: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