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饭,张九龄将软囊拿到窗棂下,紧紧依偎在一起,伴着月光的清辉吃茶消食,各自说着下午的事情。
张九龄将在外,见了哪些人,去了哪些府邸,一一告诉了谭昭昭。
“长安的局势,我虽说了解得不甚清楚,但总觉着不那么太平。武皇年岁已高,在她之后,帝位会传给谁,恐只有武皇自己清楚。无论是还给李家,太子登基。还是给武氏,太平公主,都会有一番争斗。长安城暗流涌动,我人言轻微,还是远离的好,只管规规矩矩等着考试。”
不过刚到长安,张九龄就能如此敏锐,对时局的把握,令谭昭昭佩服不已。
不管未来他再有出息,眼下,他们不过是长安城的蜉蝣罢了,风一吹就被卷了进去,毫无波澜。
谭昭昭松了口气,并不乱出主意,道:“大郎的事情,大郎自己做主就是。我去西市,寻到牙行,一个叫方十郎的牙人,带我去看了几套宅邸。”
将几套宅邸位于哪个坊,坊内情形如何,价钱几何,谭昭昭悉数说了,除了两套凶宅。
张九龄听完,眉头微蹙,搂着谭昭昭道了辛苦,喟叹道:“长安果真不易居啊。”
谭昭昭道:“这还是因着武皇长居洛阳,若是武皇长居长安,城内宅邸的价钱,无论是买,还是僦居,皆会大涨,以后会越来越不易居。”
张九龄嗯了声,道不
急,“照着昭昭所言,那几处宅邸,就是修葺了,周围的邻里之间太混乱,住着也不安全。平时昭昭在家中,我如何能放得下心。要是钱财不够,待家中送了钱来,添加一些再去买。买宅邸不够,用这笔钱去僦居,也能住得舒适些,昭昭慢慢寻合适的宅邸就是。”
谭昭昭随着他的话说了句是啊,“我也是这般想。长安城的牙人见多识广,真是厉害得很,他一眼就能看出客人有几斤几两。若是世家子弟,到了长安哪能没宅邸住,家中早已安排妥帖。若是真正穷吧,又不会去买宅邸,僦居哪能挑,能有容身之处就阿弥陀佛了。就我们这种,不上不下。”
张九龄默然了下,歉意地道:“昭昭,对不住,没能让你过上富贵的日子,反倒还要让你操心不断。”
谭昭昭白了他一眼,道:“那我岂不是也要向你表达歉意,我不是世家大族的娘子,出生勋贵,无法给大郎仕途上出力?”
张九龄怔了下,长臂一伸紧搂了下谭昭昭,用力亲了下她,含笑道:“我们真是金玉良缘的神仙眷侣。”
谭昭昭哈哈笑,斜乜着他道:“神仙可也会算钱?”
张九龄伸直长腿,靠在凭几上,振振有词道:“神仙也算。天上的神仙算得,同地上的凡人一样多。”
如此斯文清隽端方的君子,说起柴米油盐来,也头头是道。
谭昭昭不禁更欣慰了,她就怕的是,生
性高洁的读书人,只谈风月风雅,不谈真实的人间烟火。
于是,谭昭昭便将方十郎说的凶宅说了,“我去大门口看了几眼,宅邸很新,院子也宽敞。虽说规制比不上官宦的宅邸,但毕竟是富商的宅邸,屋子里面定会修葺得很好。”
大唐此时的商人地位低,宅邸的大小,包括围墙,大门的大小高低,都有规制,不能超过士族。
但商人富裕,外面看不出来,屋里的陈设,定是极尽舒适奢华。
尤其这两座宅邸,位置好,能在毗邻西市地段与平康里买宅邸的商人,绝对不会穷。
谭昭昭一直在犹豫着没讲出来,一是古人本就迷信;二来张九龄来自岭南道,韶州府以前是南越夷族人居多,南越人的习俗,比如医都还处于半巫半医状态,会更加忌讳。
张九龄听罢,沉吟了下,道:“昭昭可害怕?”
谭昭昭顿了下,坦白道:“不怕。害怕的,该是凶手,不是我。”
张九龄笑起来,俯身下去,头抵着她的额头,宠溺地道:“昭昭真是光明磊落,跟那游侠儿一样,洒脱不羁。”
夸完,张九龄闲闲地道:“昭昭饶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两套宅邸吧?”
谭昭昭被看穿了,讪笑道:“大郎真是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没办法,神仙没钱,要算着用。”
张九龄揶揄道:“这位女仙子,是打算购置哪一套呢?”
谭昭昭冲着张九龄笑,道:“女神仙,打
算多买几套。”
张九龄咦了一声,倒是不动声色,道:“昭昭又有何打算?”
看完宅邸回来的路上,谭昭昭就有了新的主意与打算。
她要炒房!
炒房,当然不是后世那般炒,准确地讲,她是要将嫁妆积蓄拿出来,买破旧宅邸,翻新后赁出去。
在房价涨到一定的程度时,再全部变卖。
大唐有规定,官员以及亲属,门下仆从,皆不能行商,与民夺利。
张九龄要考功名,谭昭昭的身份决定了,她不能直接去西市做买卖。
虽说很多勋贵都有生意,但他们不是勋贵,谭昭昭也不能替张九龄埋下祸根,成为后来他人攻讦他的借口。
只有在房屋上,谭昭昭可以动脑筋。
将宅邸拿来开设客栈,商铺等才算行商。买来的宅邸僦居给他人居住,则不算行商。
嫁妆握在手里,若没有钱生钱的渠道。等到物价上涨时,谭昭昭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叶子贬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