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鱼一愣,对母亲这副模样有些发憷,但既然说开了,霍青鱼干脆直言:“于我而言,她和夫子和冼雄狮同样,有血有泪,与我并无不同。我喜欢她,心悦之至,无怨无悔。”
“畜生!”霍翎在这一刻仿佛有难以遏制的疯狂冲破喉咙底,嘶吼出来的声音都近乎变形,手里的鞭子再也难以控制地落在他身上。
母亲会生气,霍青鱼有所预料,可当这鞭子打下时,霍青鱼还是止不住震惊。
“娘!”
“我不是你娘!”霍翎的难以控制自己此刻心里的澎湃激潮,鞭打的动作难以控制地落下,到最后是无力地往后退,一步步地虚软无力,直到将身子抵在墙面上,才停了下来。
“你为什么偏不学好?像谁不行,偏要像你的父亲,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去喜欢那些个械人。”
父亲?
霍青鱼惊诧地看向母亲,从小到大,父亲这个人从不曾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却在此刻从母亲的嘴里的听到。
“娘,你说我父亲……”
可当霍青鱼开口说到一半的时候,话语戛然而止。才发现母亲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克制自己,才不至于此刻倒下去,人不再怒不可遏,却也泪流满面。
而让霍青鱼想问的话问不出口的是,他看到母亲将上腿裤脚的收起的时候,露出里面既让人陌生又让人熟悉的东西来。
金属!
“娘,你……”霍
青鱼再没有比这更加震惊的了。
红崖事也好,玄机也罢,就算是二十多年来从未谋面的父亲也行,都没有此刻霍翎的双腿让霍青鱼来得震惊。
那是一双从小腿往上都是钢铁骨架支撑起来双腿,没有像其他械人一样的脉络骨骼,只有光秃秃的钢铁,就这样支撑着母亲的身躯。
“你也是械?”
霍青鱼就像是远航海面的孤舟,遇到前所未见过的风浪,撞击在礁石上,碎得粉身碎骨。
“不是!”霍翎的回答,仿佛给了霍青鱼一丝希望。
的确不是,霍翎和那些械人有着莫大的区别。
她的腿骨再往上撩,钢铁骨钉接合在大腿的根处,死死的嵌入在被截断的腿骨上,骨钉刻入血肉,强行将这义体附在她血肉里。
这是义肢!
“青鱼,没有人比我更加的痛恨邪的存在。邪之所以是邪,是因为,它们本来就不是人。”霍翎干巴巴地说着这些话,在说着的同时,仿佛又回望了一遍过往,回看了一遍曾经。
痛苦得她闭上了眼睛,末了,霍翎说:“宣姬玄机,这当中意味你还琢磨不透吗?你知道玄机的来历吗,你知道她为何又醒来了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便一头栽了进去,可笑,和你父亲当年同样可笑。”
霍青鱼呆住了,全身僵硬,逐渐冷了下去,难以言语。
就这样,母子二人相对沉默着。
慢慢地,霍翎收拾好了心绪,重新敛容整顿,肃着一张
脸看霍青鱼,“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是不荒山的事,是上阳京畿诛邪未尽,又卷土重来了。”
霍翎抬头看着天,昏昏的,最后一丝日光也落下了,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沉下去的天色。
她说:“日复一日,我等了二十年,我还有耐心,我一定会等到宣姬回来的,然后……”她说到一半,眼里杀意陡然,“亲手杀了她。”
“娘!”霍青鱼忽然想问,“是不是因为宣姬,所以你……变成这样?”
宣姬有能耐创造出整个红崖世界来,如果说让她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改造成这样,并非不可以。只是,两人之间有什么仇怨,至于如此毁了一个人?
霍青鱼的问话,霍翎没有回答,只顿了一下,豁然转身走出去,临走之际丢下一句,“跪着,月不西斜,不许起来。”
说完,霍翎径自走出祠堂。
霍翎离开,祠堂的门也被关上,就连最后一丝从外头的风也被阻隔了,霍青鱼整个人被笼罩在这座沙尘满布的祠堂里。
这座……前诛邪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