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星峡到吐鲁番,要途经哈密。
倪女士也记得,当年兰新线还没有铺设完整,他们从兰州穿过戈壁先到哈密,等了一天一夜才有转乘去吐鲁番的火车。
如今他们行驶的高速公路,与兰新铁路几乎是并行于戈壁滩上。从驾驶舱看出去,别有一种“天地寥廓,吾道不孤”的况味。老太太靠在沙发上,扶着眼镜辨认沿途风物,时不时发出一声感叹。
这片风蚀的荒漠她肯定见过,只是那会儿没有这么多风车。
那群跳跃的小黑点是不是黄羊?当初他们也遇见过,还有多愁善感的同学唱起了《苏武牧羊》。别问苏武牧羊的地盘在哪里,牧的又是什么羊,反正大家都是“历尽难中难,心如铁石坚,夜在塞上时听胡笳,入耳心痛酸。”
老太太兴致勃勃地回忆,还哼唱了两段。艾力拍手叫好,又问:“胡人我懂,就是我嘛。胡笳是个啥?不懂。”
姜南不动声色查手机,很好,信号又断了。
他霍哥沉声给出答案:“蒙古族吹的那个潮尔。”
艾力了然:“潮尔,好听。我们的乃伊和巴拉曼,也好听,心不痛的。”
然后他就打开了车载音箱。
一路上不听越剧就听古典音乐的倪女士,居然没有挑剔,还跟着欢快的节奏摇头晃脑。姜南心底有点泛酸:“你不用盯着地图车监视路况了?”
倪女士傲然微笑:“我们解放军相信解放军。”
姜南不好意思指出驾驶座上那位已经退伍,只吐槽老太太:“只是建设兵团,根本没有部队编制。”
老太太不开心:“哪能没有?我们也有师部、团部和连队的,待遇也跟部队一样一样。”
艾力听见又兴奋起来:“你是兵团的?霍哥也是兵团的!我有两个姨妈和一个叔叔都在兵团!”
一路鲜少参与聊天的霍雁行出声了:“老人家是回221团探亲?我们送你。”
“221团……没错,我的古丽是在221团。”倪女士按住额角,“人老啦,一堆番号总是记不清。”
“吐鲁番周边只有一个兵团农场,就是221团。”霍雁行说,语气似在宽慰,“现在都有沥青路了,最迟明晚能到。”
“谢谢啊,那是交关好。”倪女士轻声说,侧脸看向窗外。唇角带着笑,眼睛里却泛着泪光,把归心似箭和近乡情怯表达得淋漓尽致。
旅途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姜南觉得也挺好。她已经录制了不少素材,只差最后一条母女团圆或是拒绝相见。管它HE还是BE,只要能剪辑出吸睛视频就是好结局。
她拧开小罐子,倒出一粒梨膏糖,再把倪女士肩膀扳过来:“张嘴。”
她自己也含了一颗。
清甜的梨子味,还有浓郁的草药香,嗓子瞬间舒服起来。
自从过了星星峡,空气的确更加干燥,就这样安分坐着,发丝也会因静电而飞扬。更糟糕的是一百三十多公里沿途没有补给站,也没有卫生间,让人要么没有饮水,要么不敢饮水。
有的只是单纯的停车区,让长途劳累的司机下来舒展下筋骨,顺便骂骂咧咧。
“对不起,现在我理解了。”在停车区休息时,姜南特地找到霍雁行,“星星峡的存在就是价值。”
霍雁行笑笑:“到骆驼圈子就有服务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