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定宇每天朝九晚五的过来伺候他,比火车时刻表还准确。而且表现出一种「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就算死也会用尸体掩护你」的骑士精神,让楼展戎在诧异之余,又添了几分肉麻的恶心感。
他觉得这男人肯定是从精神科跑出来的重症患者,才会如此脱线又没神经。楼展戎知道了他的名字和职业,不过基本上听过就忘,没把这个角色放在心里。两个人的日常交谈只有寥寥数语,主要是他喉咙还是不舒服,大部分时间都是听对方唠叨,楼展戎的回应只有不耐烦的「滚」、「闭嘴」和「混蛋」而已。
没想到长了一张天使面孔,脾气却如此暴躁,陆定宇有些意外。不过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守护者,他很欣慰地把这当成了生命力坚强的表现。
直到第四天,楼展戎的手才稍微能抬起来一点点,这要得益于陆定宇坚持不懈地帮助他按摩肌肉、活动关节。躺在床上的楼展戎十分心急,又担心楼聿堂,又记挂帮里的事,总想着快点康复,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他无数次尝试起床而失败后,楼展戎的怒气达到巅峰值,有气无力地吼道:「你是什么东西?少在这碍眼!把楼聿堂给我找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楼聿堂是谁?」陆定宇已经习惯了他的烂脾气,还掏出pda,一本正经地想要记录,说:「告诉我的他的联系方式,我会尽量把他找到。」
「我叔叔。」楼展戎疲惫地吁了口气,好心提醒:「你还是快点回自己的病房去吧,没吃药就不该出来到处跑。」
除了骂人,他正常的语言自己大半都听不懂。陆定宇照例怀疑了一下自己的理解能力,浓眉微蹙,迟疑了片刻说:「但是……我查过你的社会关系,你没有叔叔啊!而且……我把你醒来的消息通知了令堂,她迫切地想见你一面,你为什么一直拒而不见呢?」
「见什么见?你能通灵?我妈早死了!」楼展戎没好气地斥道,「肯定是哪个畜生在招摇撞骗,敢骗到老子头上,真是自寻死路。」
「靖云?」陆定宇被他方才一闪而逝的杀气吓了一跳,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问:「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好像换了一个人似地……难道是鬼上身?」
「要我说几遍你才明白,你这个智障!」楼展戎哭笑不得,「老子是驭风堂堂主楼展戎,记住了没,白痴?」
陆定宇被他骂得没脾气,翻出他的身分证递过去,无奈地问:「认识吗?」
「艾靖云。」他念出证件上的名字,嗤笑道:「长得不赖,不过关我什么事?」
陆定宇面无表情地走到洗手间,把镜子摘下来放到他面前,还好心地把身分证举到他脸颊旁边,方便比较。
楼展戎看着镜子里的脸,笑不出来了,他眨了眨眼,露出错愕的神情。
眼珠子像锈住了似地,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看看镜子里的人脸再看看映出来的证件,楼展戎惊呆了。
「你还好吧?」沉默了许久之后,陆定宇担忧地问。楼展戎从呆滞状态清醒,抬起眼皮看看他,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这一声嚎叫引来了不少路过的医生护士,甚至有几个病人家属也探头探脑地看热闹。纷纷好奇他们这个好不容易醒来的睡美人,碰到了什么事才叫得这么惨绝人寰。
陆定宇也被他突如其来的怪叫吓了一跳,面对众人的疑惑的目光,他额角渗出几滴汗水,慌乱之中,竟然用了「他看到一只蟑螂」这种脑残理由蒙混过去,引来护士小姐的不满——
「医院里哪有蟑螂?」、「老实交待,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不要对没有反抗能力的病人下手!」、「趁火打劫是可耻的行为哟!」
这边聒噪成一团,陆定宇又不擅长和女士们相处。一时间尴尬得要命,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古铜色的脸庞涨成茄子色,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没有……我不是那种人……」
「烦死了!都给我滚出去!」
床上的楼展戎突然发出一声吼。他本来遭受了打击,脑袋乱得要命,这帮家伙还在病房里闹个没完,烦得他一肚子火气,用杀人的目光狠狠地瞪着他们。
房间里霎时鸦雀无声,人们被这个一脸煞气的美人吓到了,缩着脖子鱼贯而出,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楼展戎急促地喘息着,费尽力气想要坐起身来。奈何这具孱弱的身体却不给他争气,累得半死还是动弹不得,他瞪了呆站在一边的陆定宇一眼,命令道:「你过来。」
陆定宇乖乖地走过去,依他的指示把他扶坐起来,楼展戎又说:「把被单掀开,解开我的衣服。」
陆定宇不敢怠慢,掀开被单,又把他松松垮垮的病服解开。楼展戎做足了心理建设,勒令自己不要昏过去,他垂下眼睑,朝身体看去。
胸前一片平滑,没有任何伤口,让他确定自己不是被人用高超的化妆术易了容,这真的不是他的身体。
纤瘦白晰,肋骨历历可数,腰细得一条手臂就能圈拢,而且还瘫痪。楼展戎骂了一句,心想还不如被阎王爷收了干脆,偏偏给他摊上这么个弱不禁风的躯壳,快跟那个叶昕安一副德行,风一吹就倒。
楼展戎绝望地闭上眼睛,简直看不下去。小白鸽的身体怎么能装下一颗雄鹰的心?而且最要命的是,他就算恢复了健康,又该以何种面目来统领帮派?
老天爷,你耍老子耍得未免太狠了点!
「那个……」陆定宇惋惜地看了看他一身排骨,安慰道:「只要好好复健,调养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