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濯谁也不理,上前两步,猛地拽起那跪在地上的雷骨门弟子:“半个月不见,你也还认得我吧!”
那弟子仓皇道:“我不认得……我不认得!”
江濯说:“你那一夜,在鲲鹏剑阵里坏了阵法,是我替你补的位置。怎么,短短半个月,你就失忆了吗?”
那弟子目光闪烁:“没有……我……我想起来了……”
旁人不解其意,只听他们话中似有隐情,便都竖起了耳朵,不想错过一点。江濯本以为这弟子会说实话,岂料他忽然推开自己,慌乱爬向众人,喊道:“是你、是你和师父一起,设下那画牢咒,害死了我同门!”
这一声犹如平地风雷,使众人瞠目结舌!
严宗主不知被谁解了静声咒,连声怒骂:“好你个小畜生,难怪要替李永元摘头,原来是他的同谋!”
庞族长叫道:“此等孽障,如不加以管教,来日必成下一个李永元。来人,抓住他!”
李象令横剑:“且慢!”
严宗主说:“你拦得住我,你拦得住天下人吗?!今日大伙儿都听见了,这小子也是个杀人凶手!”
李象令瞳色乌黑:“空口无凭——”
像是就在等她这句话,那刚刚还慌张逃窜的雷骨门弟子陡然喷血,“扑通”一下倒在台上。所有人都惊恐失色,呼啦啦地站了起来,一人在人群中喊:“这小子在灭口!”
霎时间,人声鼎沸,无需庞、严二人再下令,义愤填膺的众人蜂拥而上,围向江濯,争相抓来。
李金麟被挤得差点跌倒,喊着:“知隐兄弟……”
这惊变突然,江濯胸口狂跳,那股冲涌的气血已化作满腔愤怒,激得他几欲大笑。他明白了,早在他入城的时候,就已经被盯住了,这一步步看似寻常,其实早有人安排!而他犯了个致命的错——他轻率开口,太小看天命司了。
这时,江濯背后一痛,被山虎剑的浩然剑气猛掀了出去。混乱嘈杂间,听李象令说:“走!”
江濯翻身落地,周围一片刀光剑影。他此时此刻异常冷静,先施一道“顿陷”,再施一招“泰风”,从人群中纵身而出,逃向城外!
第26章不惊剑(七)是你吗?
四处全是追兵,江濯在城郊略施障眼法,又绕了几个圈子,总算把追兵都甩掉了。随后他隐身匿气,再次回城,准备前往自己留宿过的那家客栈,取火鱼红袍。
因有万宗会,城中客栈俱被征用了,现在都是各门各派的弟子在住。江濯潜入时,果见客栈后院里插着两面门派宗旗,还有几个弟子正在底下守夜聊天。
一个兄长模样的弟子嘱咐:“今日族长发了大怒,一会儿见着他,你们可得小心,记得谨言慎行,不该问的一律别问。”
其余几个连连点头:“是,我们都听师兄的。只是今日会上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动静这么大?”
那师兄说:“会上忽然冒出个婆娑门徒,先是对严宗主出言不逊,又声称自己很敬佩李永元……”
江濯趁他们讲话,兀自上楼,找到自己的房间。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江濯无声入内,转过室内屏风,对后面的柜子轻声说了句“天解一号”。
这是句破咒秘语,专门解障眼法的。因为这家客栈常年接待通神者,所以房间里布置了许多秘咒暗格,方便客人存放秘宝,一般没有特定的破咒密语,是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
江濯一说完,那柜子便变成了一个漆面长箱。他解开锁,从中拿出火鱼红袍,又把长箱原样放回去,等它恢复原样。正待起身,忽然听见木梯上响起“嘎吱嘎吱”的脚步声。
有个耳熟的声音笑说:“今日的万宗会,多亏有严宗主在,不然最后乱起来,小弟可该慌神了。”
另一人答:“他沉不住气,最爱出风头,这会由他来主持,简直再合适不过。”
他们推开房门,入内来。江濯匿住气息,透过屏风上的人影,认出他们,竟都是白天见过的,一个是宋应之,另一个是庞族长,真真是冤家路窄!
那两人进来,在堂内的官帽椅上坐了。庞族长先叹一口气,才道:“不瞒兄弟,我一听李象令要入城,连着几日都没睡好觉。今日本可以借婆娑门徒一事,夺了她的山虎剑,奈何她实在太强……唉!平白错失一次良机,只盼着景兄的伤快好,能回城中助我一臂之力。”
宋应之劝说:“庞兄不必懊恼,这事急不在一时,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将仙音城收入囊中。况且景禹伤得不轻,还得在怜峰疗养一段日子。”
江濯心下大惊,听他们称兄道弟的,似是已经暗中结为了盟友,接着又听他们提到景禹,眸光不自觉微沉。
庞族长道:“一直不曾细问,景兄究竟是怎么受的伤?”
宋应之提壶倒茶,慢条斯理地说:“他太心急,那夜见仙音城有难,也不等我来,擅自与李永元动起手,反被李永元用剑所伤。”
庞族长颔首,口气很偏向宋应之:“我看他这么心急,是想独占功劳。别的不说,这次仙音城救援一事,分明是兄弟你的功劳,如今让他这么一搅和,反倒变成他的了。”
宋应之很体面:“功劳我不在意,左右都是为了救人。”
庞族长说:“你有这份心,怎能叫人不佩服?况且论谋算,他根本比不上兄弟你,若不是兄弟你太心软,不欲与他争,那‘大稷官’一职,本也该是兄弟你的。”
宋应之饮茶:“‘稷官’和‘大稷官’只有一字之差,他喜欢争,就由他争好了。再说,若不是他执意争功,我哪有机会同庞兄喝这杯茶?”
他二人相顾一笑,又喝起茶来。
屏风后的江濯暗道:好厉害的笑面虎!听他话里的意思,仙音城一事本由他主导,却没承想景禹为争头功,不等他到场,就对永元仙师发了难。只是我落水时永元仙师已经中咒,景禹又怎么会被仙师的剑所伤?
他正思索时,就听庞族长说:“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景禹在怜峰养伤,兄弟你在这里,正好可以大展身手。不过依我今日所见,李象令态度强硬,怕是不会轻易让出仙音城。”
宋应之道:“让不让的,已由不得她了。庞兄可还记得,今日严宗主问她,能不能把李永元剔除名籍,她是怎么回答的?”
庞族长说:“她道‘不成’。”
宋应之拿起茶杯,微微一笑:“不错,她说不成。要知道,雷骨门之所以能在中州如此强横,都是因为她李象令过去办事情很讲道义,大家服她,可如今雷骨门自己犯了错,她既不肯剔除李永元名籍,也不肯让出仙音城这片地,这怎么能行?难道别人犯错她能秉公办理,轮到她自己,就什么代价也不必付了?”
庞族长听得心惊:“……难怪你今日要严行源那样问她,原来意在此处。兄弟,别说是景禹,便是我,在筹谋运算这些事上,也远不如你!”
宋应之听罢,摇了摇头:“我哪会筹谋?想这么多,也不过是为求一个稳妥。只是庞兄,你想要仙音城,还须小心景禹。”
庞族长忙问:“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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