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名字叫得好听,比如说‘小眉’,叫着还有几分可爱宠溺的意味儿,但若是‘小黄’、‘小白’、‘小灰’之类,便有些不是意思了。
不过褚苏这么叫,也没人敢置以微词,大家皆笑眯眯接受,似乎都很满意、很喜欢。
小眉自然亦是如此,听着褚苏唤她,立马喜笑颜开,她往褚苏跟前凑近了些,抱住了他胳膊。一片柔软有意无意贴上来,她娇嗔道:“尊上,你让我按时叫醒你,说今天要去看看姜策玉呢。”
姜策玉。
这三个字几乎是立刻在混沌的神经里炸开,脑袋一下子变得清晰无比。
对,他今天要去看看姜策玉。
姜策玉前几天又惹他生气,所以他把人关水牢了。
褚苏知道姜策玉脾气倔,可没想到在水牢那种凡人进去挺不过三天的地方,他也能一声不吭待这么久。
若没有魔气护体,他怕是已经断气了。
“尊上,要小眉陪你去吗?”小眉替褚苏理了理衣襟,道,“那个姜策玉简直放肆,对您也太不敬了些,上次还……”话未说完,忽见褚苏脸色阴沉了些,她心下一惊,心知自己说错话,连忙从床上下来,连滚带爬跪在了他面前,“尊上恕罪!是小眉、小眉口不择言。”
越说越觉心悸,她肩膀微微颤动起来,语气不自觉染了惊惧:“求尊上饶了小眉这一回、小眉再也不乱说话了,求求尊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褚苏睥睨着她,勾起一个笑,他弯腰,微微凑近小眉,问:“你何错之有?”说罢,他伸手,用拇指指腹擦了擦小眉的脸,“别哭啊,妆都哭花了。”
小眉肩膀耸动得更为明显,眼泪分明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连续不断落下,却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她强忍着喉咙中令人不适的哽咽感,道:“小眉、小眉不敢擅自评价姜策……姜公子。”
褚苏的女人甚多,但褚苏又不经常叫她们陪着,她们闲着无趣,便常常会聚在一起讨论八卦。而在这些八卦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褚苏和姜策玉那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破事儿。
几乎所有人都默认,褚苏喜怒无常,尤其是在牵扯到有关姜策玉的事情上。
对姜策玉不好的时候,吊起来绑起来关起来都是常事,所有人都可以去踩他一脚,但对姜策玉好的时候,又容不得旁人说他半点儿不好,只要稍微不称他心意,就是掉脑袋的事。
所以她们都默认不在褚苏面前提自己对姜策玉的主观感受,谁知道她们说起他的时候,褚苏是想对姜策玉好还是不好呢!
众人曾分析过造成这种现象的缘由,有人说褚苏本质就是个精神分裂的变态,也有人说是姜策玉本来也是难得一见的天之骄子,可能有点对付大魔头的法门,说不定是用了什么法宝迷惑了褚苏心智……大家猜测了许多缘由,但流传最多、最像那么回事的还是——
褚苏对姜策玉爱得深沉,但姜策玉不喜欢他,不仅不喜欢他,还处处忤逆他,褚苏爱而不得,便渐生恨意,因心中爱恨交织,故而对他时好时坏。
这些猜测到底哪个对小眉不清楚,但她却无比清晰自己现在做了蠢事,她越想越怕,颤着手爬到褚苏脚边,抓住他的衣角,哀求道:“求求尊上饶了我吧……”
许久,她才听见褚苏轻轻笑了一声,随即他伸手,将她额前的发丝挽到了耳后。
他用很温柔的语气轻声说:“我怎么舍得罚你。”
小眉欣喜过望,正欲磕头感谢,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就去水牢待三日吧。”
……
水牢,三日?
那种地方,她无论如何也待不过三日!
小眉眼中瞬间被惊恐填满,她再也忍不住,大哭出声:“尊上不要、尊上不要,求您……”
她抓褚苏衣角更加用力,痛哭道:“尊上,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再也不乱说话了!求您放过我,”说着抬眸望他,一双美目水光盈盈,我见犹怜,“尊上您昨晚还说喜欢我,您不能、不能这么对我……”
“……”褚苏面无表情平视前方,“是吗。”他淡声道,“忘了。”
“不要、不要,尊上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不要、不要……”
小眉情绪越来越激动,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一句话凑不出个完整字词,褚苏自己疯癫,便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疯癫,他有些嫌恶地将衣角抽出,唤人道:“来人,把她拖入水牢。”
眼看无力回天,小眉忽然开始发疯似的边哭边笑,她指着褚苏,歇斯底里尖声道:“褚苏,你这个妖道、魔头,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类似的话褚苏听过太多,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道:“三日后去看看她,若还活着,便放出来,若死了,就找块地埋了。”
如褚苏所想,姜策玉虽然没死,看上去却也差不多丢了半条命。
他瘦若枯骨,衣衫上满是血迹,趴在地面一动不动,远远看去,如同一条爬虫。
褚苏越过水牢机关,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睨他:“还没受够?”
往日褚苏这么问,往往是得不到回应或是挨两句骂的,可这次,出乎意料,姜策玉竟然服软了。
他伸出枯瘦嶙峋的手,轻轻抓住了褚苏衣角。
像小眉一样。
自从有了权力,褚苏就开始装模作样的有洁癖起来,像方才小眉,几滴眼泪落在了衣服上,他心底便嫌恶万分,可此刻,姜策玉衣服上手上的血迹全都蹭在了自己衣服上,他却不觉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