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有一张床。
也只有一张床。
然后蜜柑妈说:“转得差不多了,你喝茶还是巧克力奶还是橙汁?”
倒饮料的过程中,蜜柑妈又说了很多,比如互联网发展得真迅速啦,现在的小孩子真不得了啦,关橘小小年纪做视频玩,起步早所以赚了大钱啦……听这些话,她的想法很平常,和年龄也匹配,不会特别惊世骇俗。
怎么就做了这行呢?
想来想去,百分之百还是“他给得太多了”。
很难评价这工作环境是好还是不好。
说好的方面,待遇福利就不提了,秩序松散,坐在办公桌前用电脑的就她和蜜柑爸两个人。不用打卡,你来没来大家都知道。
说不好的方面,她至今有点不知道工作要干什么,但绩效考核又摆在那。
除此之外,长久以来,面对所有不得不做的活动,小麦都习惯不投入其中。工作是为了谋生,自然也算在内。只要不付出自我,所做的劳动就和她无关,不会损耗灵魂和尊严。现在的工作却不容易,又是一起吃饭,又是一起住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小麦安慰自己。有空摸鱼,她还能干干副业。多存点积蓄,也方便以后换工作。
暖了一上午椅子,中午,小麦和其他人一起吃蜜柑爸做的饭。所有人都熟门熟路,不刻意发起话题,但绝不尴尬,和真正的一家人没差。小麦好奇,也就问了,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蜜柑妈不避讳,都大致和小麦说了。在这里的人,除了爷爷奶奶是真夫妻,其他人都没关系。假如学古代滴血认亲,一家人的血滴到一块儿,活生生能成白芝麻加芝麻酱加腐乳加葱花加花生碎的火锅蘸碟。
蜜柑妈说:“我和关橘都是外地来的,蜜柑爸是本地人。爷爷奶奶虽然出生在外地,但在这过了大半辈子,也算是本地的。要是没这事儿,一辈子都碰不着。”
小麦说:“我也是外地来打工的。”
蜜柑妈换了公筷,给她夹了一大块猪肝,仿佛刚刚一起出血结了拜,得补补:“那敢情好,我们现在三对三打平了。”
小麦吃完饭,把餐碟送进厨房,看了看门口的轮值表,走出去。爷爷正站在窗户边。他叫住她。爷爷总是乐呵呵的,不像蜜柑爸那么寡言,也没蜜柑妈那么健谈,更不会跟蜜柑奶奶一样,始终板着脸。到现在,一个公司,小麦对他感到最亲近。
蜜柑爷爷问:“习惯了吗?”
爷爷背对着窗户。小麦站在他跟前,能看到窗户外。突然间,那里出现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小麦瞪大了眼睛。然后,她发现那是关奏陈。
爷爷笑着说:“告诉你个秘密……”
小麦根本没法把注意力从窗外抽离。玻璃后面,关奏陈手舞足蹈,附带快节奏的唇语,不知道在干嘛。
奶奶在客厅喊人,爷爷应和一声,对小麦说:“我先过去了。下次聊!”
小麦忙不迭点头。
等她再往窗外看,关奏陈消失了。与此同时,门口传来蜜柑妈的大嗓门:“你来了?吃了饭没?”
继而是关奏陈不冷不热的答复:“吃了。”
小麦走向客厅。和只有两个人办公的办公区不同,这里气氛热闹得多,电视机在大音量播放年代剧,奶奶拿着扫帚,站在电视机正前方,说不清是在扫地还是在看电视。爷爷坐在棋牌桌边,上面不是象棋或军旗,而是豪华版大富翁。在他对面落座的正是刚进门的关奏陈。
“上次把我送进监狱,”爷爷摩拳擦掌,“这回我要把你把地都给我!”
小麦一进门,关奏陈就抬起眼,飞快地瞄她一下。他站起身,狠狠击碎七十岁老人的心:“不行,我晚上要剪视频。今天不玩了。”
走出去时,他悄悄带了一下小麦的手臂。她一头雾水,但还是跟出去。这一跟就跟到家门外,关奏陈起先是走,出门后就跑起来。她完全搞不懂他什么意思,只能跟紧,一路小跑到上车。
小麦说:“怎么了怎么了?”
关奏陈说:“我刚才在窗户外面叫你出来,你怎么不出来?”
小麦说:“你那样谁懂啊!”他有让下属不把他当上司看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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